即將出京，陳朝都已經將所有事情交代差不多，到時只需拎上包出門就行，誰知道一個突如其來的訊息，打亂了他的計劃。

    明德帝早不起復晚不起復，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起復，陳朝要說沒擔心，當然不可能。

    玄清司是自己的最大靠山，絕對不能發生任何閃失，這關乎自己的身家性命。

    不過袁世清有句話沒說錯，這天下畢竟還是明德帝說了算。

    起復影衛，成立影殺衛這個建議，在眾大臣反對無效之下，用不了多久就會誕生。

    這件事情已經無法阻止，陳朝心裏剛放下的石頭，再次懸起。

    可擔心歸擔心，如何去解決卻也沒有好法子，除非現在起兵造反。

    當然這不現實。

    “你出京不要延誤，影殺衛的成立已然是事實，既來之則安之，不用想太多，難道玄清司還能因此垮掉不成，那幾百年的傳承也過於脆弱不堪。”

    袁世清對陳朝語重心長說了一句。

    見到袁世清一臉鎮定，陳朝心頭微動，按理說這件事最著急的是這個掌司，現在看來，對方好像早有應對之計。

    這麼一想，陳朝也冷靜下來。

    又聽了袁世清的幾句叮囑，正準備離開，袁世清緩緩道：“在外不比在京中，若遇到特殊情況，你當自行決斷，無需多顧及。”

    這句話頓時讓陳朝眼睛一亮，悟出其中含義，點了點頭，告退離去。

    只不過，影殺衛成立，影響的不止玄清司。

    恐怕整個官場都要受到波及。

    之後的幾天，果然就和陳朝預想的一樣，所有官員這段時間不僅撤銷了對於玄清司的攻訐奏摺，還百年難得一見的為玄清司說起好話。

    其話外之意，大都是在抵制影殺衛的成立，誰也不想玄清司還沒倒下，又冒出來一個壓著自己喘不過氣的機構。

    尤其影殺衛還是有過暗黑底子，招人不喜。

    朝堂的風向瞬息萬變，前段時間，還有人在攻訐陳朝聚眾官員，居心不良，轉眼又變了個方向，幾天早朝，全都是針對影殺衛的奏摺。

    不過明德帝這次顯然是鐵了心，不顧大臣們的反對，一意孤行，據說都已經讓工部去擇地建立影殺司的衙門。

    本來有人和陳朝之前的想法一樣，從人員上下絆子，進行拖延。

    但是關於影殺衛的成員，明德帝壓根就沒有打算從朝廷其他機構抽取，而是直接轉換自己的親衛，也就是黑翎衛。

    倒是有關影殺司的掌司的人選，開始有人關注，並進行爭奪。

    原本工部那邊還想找藉口拖延時間，但看到轉眼間，朝堂上的大臣又開始爲了謀求影殺司的職位勾心鬥角，頓時心生無力之感。

    這些事情在朝堂發生，但是並沒有因此影響到京城的生活。

    在離京之前，陳朝又去了一趟星天監，這次不是來打造武器，而是將牛家村帶回來的那塊客滿符文的玉石交給司覓覓。

    本來想問個究竟，不過司覓覓也很疑惑，言說從未見過，打算去翻閱古籍找找。

    陳朝也沒有久等，讓司覓覓好好研究，打算回來再過來詢問情況。

    倒是這次離開前，司覓覓偷偷塞給陳朝一塊銅鏡，以及兩塊大小相當的黑鐵，並且告訴他如何擺弄。

    揚言這是最新的研製成果，打算拿他來做做實驗，只不過這個實驗只有晚上才能進行。

    陳朝也只能暫時壓下疑惑，收好東西告辭。

    這一天，陳朝來到錦繡學宮，特地來辭行。

    城裏的熟人都已經拜訪過，剛好順道路過蒼山，便上來見了張之謙一面。

    聽說京中局勢後，張之謙一直眉頭緊鎖。

    但很快又舒展，告訴陳朝不必擔心京城的事情，會有人去處理。

    影殺司的出現，充其量就是讓百官感覺影響大一些，但對於其他機構，影響並不大。

    就像錦繡學宮，玄清司權力再大，也管不到這塊。

    影殺司同理。

    這是朝堂中的鬥爭，張之謙早已退出朝堂多年，對這些事偶有聽聞，但很少管事。

    和張之謙閒聊之後，陳朝趁楊錦兒沒回來之前，告辭離去。

    楊錦兒現在有點一根筋，好像認準陳朝，只要看到他，必然會跟屁蟲一樣跟上來問東問西。

    這次離京，只有極少數幾人知道陳朝要去做什麼，其他人只知道陳朝要出去執行任務。

    大黑依然被丟在府上沒帶出來，用的是市面上買來的馬匹，耐力還算不錯，適合長途跋涉。

    從蒼山離開後，陳朝一路快馬加鞭，沒有任何停歇。

    不過這次沒有再走迷霧森林，而是改道西面的山地。

    穿過山地，就到了靈州地界，陳朝此行的目的還在靈州往北，乾州那邊。

    好在這次路上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用了一天多的時間，期間在野外露宿一宿，第三天便一路相安無事來到靈州的滄瀾城。

    滄瀾城高大巍峨，人口有近百萬，據說也是一座古城，歷史悠久，算是中元境內為數不多的名城之一。

    而且在滄瀾城周圍遍佈湖泊，只有一條陸路通往城內，以前這裏就是一座湖中孤島，後面才被利用起來，若往其他地方去，需要坐船才行。

    相比帝都的磅礴而森嚴，滄瀾城煙火氣更多一些，冬天的時候，四周湖面結冰，滄瀾城的居民還專門發明出一種可以在冰層上行駛的工具。

    只不過這個季節看不到，陳朝是下午到達滄瀾城。

    風餐露宿兩天，進城後撲面而來的喧鬧還有路邊小吃飄來的香氣，讓陳朝有種回家的親切。

    “夕榮，這裏！”

    不過還沒走多遠，就被旁邊茶館二樓的叫聲喊住。

    陳朝回頭一看，趴在二樓圍欄上，裹著厚厚的圍脖，只露出半邊臉的男子，正是朱遠光，此刻抬手打招呼。

    陳朝左右看了下，沒什麼異常，這才下馬。

    上了二樓，在靠近角落的窗邊，找到了朱遠光。

    不僅是朱遠光，黃騰也在，同樣把自己包裹的嚴實，若非熟人，很難能認出來。

    如今天氣不再寒冷，武夫更不懼寒冬，兩人這幅打扮，主要還是陳朝的建議。

    這次離京，陳朝誰也沒戴，但暗地裏，卻讓朱遠光和黃騰提前出來，感到約定的地點等候。

    之所以叫上黃騰和朱遠光，主要也是起到照應，另外也是想趁這個機會，給幾位同僚放鬆一下。

    因為這次出來並不是執行什麼危險的任務，除了陳朝自己要去找巡天舟，就是去北境給寧王送一封信。

    這個任務也就是路程遠一些，其他事很少。

    本來打算把所有人都帶出來，但是被徐百師制止，他一個師尉要消失不知道多長時間，如果手底下沒人做事，太不像話。

    所有最後只有朱遠光和黃騰跟了出來。

    這也是陳朝讓他們掰手腕決定。

    這次出來其實就是去旅遊，大家自然都想，朱遠光和黃騰就是最後的勝者。

    而且這兩個人選也讓陳朝非常滿意，一個有頭腦，一個輕功了得，剛好路上都能用得上。

    “咱們這次算是公費出差，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也不必刻意隱瞞身份，不過沒必要還是別暴露。”

    陳朝接過黃騰遞來的熱茶，喝了口吐出熱氣：“現在影殺衛成立，我懷疑他們會拿我們玄清司開刀，立威，咱們就儘量不給衙門添麻煩。”

    “那咱們先去那裏，你有計劃嗎？”黃騰問道。

    陳朝說道：“先去雷澤大川，在乾州邊上，今天就好好在城裏休息，後面咱這一路上，可不輕鬆，等從雷澤大川出來，咱們就直接北上去找北鎮撫司。”

    “去那裏做什麼？”朱遠光好奇。

    陳朝瞥他一眼：“你還真以為咱們出來啥事也不用做嗎，去北鎮撫司送個東西，完事咱們就走。”

    三人在茶館喝完茶，便到附近訂了客棧。

    晚上的時候，黃騰來找陳朝，一進屋沒看到人，回頭問朱遠光，朱遠光也搖了搖頭。

    兩人擔心出了什麼事，喊了幾句，很快就聽到屋頂上傳來陳朝的迴應。

    兩人好奇翻出窗外，來到屋頂，就看到陳朝正蹲坐在屋面上，手裏拿著兩塊黑乎乎的東西比劃，像是在拼接什麼。

    “你這是在做什麼？”

    朱遠光走近一看，不禁一樂：“大晚上你不睡覺，跑人家房頂玩石頭？”

    “什麼石頭，這是星天監司姑娘送我的禮物，不懂就少說。”陳朝頭也不回的說了句，然後繼續低頭擺弄，嘴裏還唸叨：“告訴我就是這樣擺的啊，咋沒動靜....”

    面前放著司覓覓之前送給他的銅鏡，手裏拿著那兩塊黑鐵，按照司覓覓之前告訴自己的方法，陳朝嘗試了很多遍，都沒有任何反應。

    “莫不是那小妞耍你呢吧，這些破玩意能算什麼禮物。”

    朱遠光打趣一句。

    陳朝沒搭理他，抬頭看天空，今晚的星空很舒朗，銀月高懸，繁星密佈。

    條件都和司覓覓說的完全吻合，黑天，有星空。

    “這上面怎麼有文字？”

    黃騰觀察細心，指著銅鏡上面出現的文字。

    也不能說是文字，因為只有寥寥幾筆，更像是一種紋絡。

    陳朝也注意到這點，驚訝道：“剛纔還沒有....我知道了，這玩意要充能！”

    充能？

    朱遠光和黃騰聽到這個名詞一頭霧水。

    不過陳朝沒有功夫解釋，盯著銅鏡，果然隨著時間推移，銅鏡上面的紋絡越來越多，最後連成一片。

    “嗡！”

    就在同時，手中的兩塊黑鐵發出顫動，陳朝很清晰的感知到銅鏡傳來一股吸扯力。

    那種感覺就好像吸鐵石一樣，在陳朝還在遲疑的時候，銅鏡上面紋絡編織，微微綻放光芒，最後變成兩朵光團。

    手中的黑鐵也不受控制的飛了過去，穩穩的懸在兩朵光團中。

    與此同時，讓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鐵塊再和銅鏡發生交接後，在陳朝面前升騰起一片璀璨的光幕，從虛幻逐漸凝實，就像是倒掛的銀河出現在眼前。

    緊接著，一個人影出現在光幕中，長髮飄飄，臉蛋白皙，彎彎的柳葉眉，如果不看那一身白袍，絕對是美不勝收的景象。

    “司姑娘？！”

    “你總算用我給你的東西了，我還以為你忘了。”司覓覓探頭探腦的，似乎發現陳朝所在的位置，噗嗤一笑：“你怎麼跑屋頂上去了。”

    “你說要晚上才能用，還要有星辰，我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陰天，就今天才到城裏，還好天晴。”

    陳朝說完，遲疑道：“這是什麼東西，星天監的新發明？”

    “對呀，是不是很意外。”司覓覓有些得意：“這可是我花了很長時間才研製出來的，老師之前說過，透過星法演算，可以於萬里之外與人對面而談。”

    “當時我就感覺好奇，就追問老師，他告訴我這個辦法，就送我送給你的那片鏡子，被我刻下星衍法近千種變化，雖然不是全部，但每一種都暗合天機，這星空每晚皆不同，總有一種可以對得上，只要星空與銅鏡中的星衍法完全相同，就可以建立起星幕，將千里之外的景象映照到我這裏。”

    靠這星天監是未來科技穿越過來的吧...陳朝聽得瞠目結舌：“你說這鏡子裡面，藏著幾千種星象變化？！”

    “對呀，他可以隨時隨地變化，只要你所在的星空有一種星象和我刻下的星衍法相同，我們就能建立起聯絡。”

    “可惜星衍法太複雜，我研究這麼多年，也就才弄明白兩千三百多種，老師說星衍法無窮無盡，若是能達到上萬種，還可以進行攻擊和防禦，這是我們星天監一直在研究的方向，以後若是能成功，必然會比火炮更厲害，威力更驚人。”

    你們星天監是要上天啊....陳朝已經被驚呆。

    身後的朱遠光和黃騰同樣如此，他們第一次知道星天監居然還有這個東西。

    千里之外發動攻擊？

    這是何等驚人的術法。

    聽完司覓覓的解釋，陳朝算是大概明白了手裡這麵鏡子的作用。

    通俗點來講，司覓覓就是將近千種可能可在鏡子上，然後去賭晚上的星象，只有有一種星象在燒錄的星象中，就可以建立起星幕。

    再通俗點來講，這特麼不就是衛星電話的翻版？

    “所以說，現在這東西還在試驗階段？”陳朝來了興趣，開口詢問。

    司覓覓點點頭：“沒錯，現在算是試驗的第一階段，所以你要時常和我建立聯絡，我要找找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等完成後，再拿給老師看，他一定會誇我。”

    說到後面，司覓覓臉上洋溢著興奮。

    陳朝彷彿看到了一個科技狂在賣弄自己的研究成果，很難想象，這居然是一個女子做出來的。

    “這東西可以大批次裝備嗎？”

    “目前還不行，打造銅鏡不難，難的是銘刻星衍法，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關鍵的，在於你手裏的那兩塊星鐵，整個中元都找不出幾塊來，太稀缺，不可能大批次製造。”

    “而且，這東西目前還是保密當中，連皇帝都不知道呢，喂，你可不能到處去說，你後面那兩位就算了，讓他們注意點就行。”

    黃騰和朱遠光連連點頭，相比皇帝，他們更畏懼這個神秘莫測的星天監，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亂說。

    星鐵就是隕鐵，這玩意確實稀有，因為資源來自天上的星辰，可能在某個大地深處埋藏著，但是沒人找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司姑娘，我覺得這個東西不僅現在要保密，以後也要保密。”想到京城的情況，又想到星天監這個新研究，陳朝語重心長道。

    司覓覓麵露好奇：“為什......”

    話沒說完，司覓覓的面孔瞬間支離破碎。

    陳朝一驚，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抬頭一看，一大片烏雲飄過，遮住了頭頂的夜空，那垂落的絲絲星辰之光，也隨之消散。

    得，斷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