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殺人
事情比眾人想象的還要順利,孫青連一刻鐘的時間都沒有撐到,就痛痛快快的招供。
這個結果,讓林武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對於陳朝那裏,又多了一分敬畏。
誰能想到這平平無奇的招數,竟然比他們嚴刑逼供還要管用。
甚至,他們都沒看出這個法子,究竟有什麼作用,即使現在孫青已經招供,在他們看來,就好像兒戲一樣。
如果不是知道陳朝的身份,林武真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兩人在演戲。
其實這個結果,陳朝也感覺意外,按他的思路,本來是打算換好幾種刑罰在孫青身上使用,以前沒有這種機會,這次是個不錯的試驗。
但是出乎意料的,孫青的抗壓能力,比他預料的還要差,只是第一套刑罰都沒能熬過去。
就好像纔剛剛熱身運動結束,那邊就已經結束。
其實這就是一種心裏刑罰,對人體的傷害微乎其微,當然,如果不管不顧,長時間流血同樣會死,但短時間內肯定不會有任何問題。
歸根結底,只能說這個孫青的心理素質不行,也怪陳朝太高估了這個人。
進到山洞把孫青放開,並沒有立刻進行包紮。
直奔主題,詢問有關湯山鐵礦的事情,這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結果就是孫青一邊求救,一邊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旁邊的黑衣人見狀,便知道今天是徹底栽了,目光停在那個年輕人身上,咬牙切齒,像是要把他的樣子記住。
不過這些對於陳朝而言,並沒有任何影響,趁著孫青情緒不穩,將對方能知道的事情全部問出。
最終的結果,讓陳朝心裏發冷。
孫青知道的不少,甚至就是核心人物之一,大大小小的事務,基本全部都清楚。
抓孫青,可以說是最正確的做法。
飛馬縣知縣黃勝,早在一年多之前,就開始和蠻人勾結在一起,最初的湯山鐵礦,並不是飛馬縣的人發現,而是蠻人。
蠻人來到這裏,發現了湯山底下的鐵礦,進行挖掘,期間因運送問題,找上飛馬縣的主官。
最後許以重金,買通了飛馬縣的知縣黃勝,包括縣丞在內等官員,都知道湯山鐵礦的事情。
讓陳朝感到心冷的,不是這些,而是那些官員,明知道對方是蠻人還要選擇合作,這和通敵叛國沒有任何區別。
在蠻疆待過一段時間,陳朝算是知道一些蠻疆的情況,冶煉技術很強,但是礦產資源很稀有。
而鐵礦,一直是歷代王朝視為戰略物資的存在,極少會有人玩境外輸送,尤其還是蠻疆。
整個中洲這麼多年的歷史下來,幾乎一直是在和蠻人作戰,沒有哪個朝廷願意把東西送出去,反過頭來打自己。
這是很愚蠢的行為。
這也是朝廷將礦產資源列為禁物的原因,一旦發現,就歸屬朝廷所有,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然而飛馬縣這些官員,卻公然與蠻人勾結,私運鐵礦。
這種罪行,株連九族都是輕的。
陳朝聽完後,不發一言,面色沉默。
旁邊的林武聽完後,又驚又怒,差點上去一刀劈了孫青。
因為在陳朝的逼問下,孫青基本把所有知道的都說了,其中就有原先的飛馬縣縣丞發現此事後,本想告官,卻被人暗中殺害,後續換了一個新的縣丞。
而這個新的縣丞,就是孫青家族中人,被舉薦上去。
到後面重新整頓飛馬縣的衙門,幾乎清一色都換上了黃勝等人的親屬,或熟人,才形成如今飛馬縣上下眾口一致,沒有人出來告發的緣故。
簡單點來說,這就是現實版的蛇鼠一窩。
而那些黑衣人,原本就是山中一夥無惡不作的強盜悍匪,後來被黃勝許以重利收買。
因為要負責監督鐵礦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一般人收買肯定行不通,必須要一些亡命之徒。
這夥強盜就是最好的選擇。
問出這些訊息,陳朝就知道夠了,就憑這些拿下一個飛馬縣縣令,綽綽有餘。
根據孫青的供述,那蠻人用來收買黃勝等人的財物,就是黃金和各種美玉,至今還存放在對方府邸上,一搜就能搜出來。
人證物證都已經齊全,現在就差動身。
陳朝先讓人把孫青等人傷口包紮。
林武帶來的人身上,都自備療傷藥散,簡單包紮後,就遏制住流血的傷口。
最後,陳朝又想起一件事,冷冷注視孫青:“馬富貴你認不認識?”
“認....認識。”猶豫了下,孫青點點頭。
他已經看出來,在場這些人中,就屬這個看起來年紀輕的青年最可怕,所以沒敢撒謊。
“你凌辱人家妻子,事後可曾找你報仇。”
這是陳朝最初來飛馬縣的目的,但是打聽了一遭,都沒有得到馬富貴那些人的訊息,這讓陳朝有些無奈。
剛好碰見正主在此,陳朝便問了出來。
“沒.....沒有,我不知道。”孫青連連搖頭,但是眼神閃躲,明顯就是心虛。
見狀,陳朝心裏一咯噔,眯起眼睛:“如果你還想嚐嚐剛纔的刑罰,我不介意你說謊。”
“不,別!我說,我說.....”孫青連忙擺手,然後小心翼翼看了陳朝一眼:“那個馬富貴....是你什麼人?”
陳朝氣笑了:“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怎麼,那馬富貴是我什麼人,與你有什麼關係,少說廢話!”
“馬富貴死了。”
聽到孫青的回答,陳朝愣了下,“死了?”
“那馬富貴夥同幾個人路上對我行刺,我不過是出於自保,護衛下手重了點,不小心殺了他們,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擔心馬富貴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親屬,孫青連忙解釋。
林武皺了皺眉,走過來:“怎麼了,馬富貴是誰?”
後面的話,陳朝沒聽清,也沒有說話,呆了片刻。
當初,聽聞馬富貴那些人的想法,陳朝就曾勸說過,因為很冒險。
不過他並非當事人,無法理解馬富貴那些人的心情,所有勸說無用之後,就不再強求。
另外,馬富貴那些人,多少有點身手,去暗殺一個普通人,應該問題不大。
但是陳朝萬萬沒想到,馬富貴最終死在了孫青手下。
直到林武在旁叫了好幾聲,陳朝才驚醒,而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陳朝上前一腳踹飛孫青。
“雜碎!”
往地上唾棄的吐了口唾沫,陳朝眼神厭惡的掃了捂著胸口哀嚎的孫青,“這些罪都給你記著,到時一併算!”
徑直走出山洞,他想去外面透口氣。
孫青臉色鐵青,抬起頭時,眼神怨毒的看著陳朝的背影。
林武不知道里麵的事情,此刻回過神,連忙讓手下把人綁起,然後追了出去。
不久後,林武去而復返。
只不過,此刻的林武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在孫青茫然不解的目光中,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就砸了過來,頓時鼻樑斷裂,鮮血橫流飛了出去。
“重新綁好,帶走!”
和陳朝一樣,嫌惡的唾棄了孫青一眼,林武這才讓手下把人帶走。
離開山洞,一行人便直奔飛馬縣而去。
路上,林武偷偷看了眼坐在馬上沉默寡言的陳朝,抿了抿嘴:“陳公子之前來飛馬縣,就是爲了處理馬富貴那些人的事情?”
陳朝嘴裏“嗯”了下,深吸口氣望天,露出一抹苦笑:“抱歉,讓林兄見笑,在下有點失態。”
“那有什麼,我剛纔也進去打了那個雜碎一拳。”
林武咧嘴一笑,還握了握拳頭。
回頭看了眼,陳朝搖了搖頭:“這種人做的那些事,這一拳一腳可就太便宜他了。”
“陳公子是想?”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林武遲疑看向他。
陳朝坐在馬上,平靜片刻,“林兄,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生活在這個時代,光是依靠律法,有時候行不通,對非常之人,就該有非常的做法。”
“話雖如此,但是孫青有員外的身份,如果貿然處置,恐怕會留下不小的隱患,而且,等下到城裏,讓孫青簽字罪供,接下來自會有衙門的人處置。”
林武一直待在楊開誠身邊,對於一些事情,始終存在忌憚。
“林兄,你覺得單憑一個飛馬縣的知縣,能做得了這個勾結蠻人這個主麼。”
聽到這話,林武愣了下,旋即面色一變。
“你是說義中那邊?”
陳朝淡然道:“飛馬縣再小,那也是中元朝廷的管轄之地,又不是天高皇帝遠的犄角旮旯,更換縣丞等官員這種事,都要層層上報,有批示纔可以,一個區區縣令,可沒有這麼大的權力,而且,也不可能瞞得住義中,甚至是布政使司。”
“只有一種可能,這些是上面那些人默許的。”
說到這,陳朝看向林武:“我懷疑,這裏麵甚至可能有那個陸英在插手,如果是這樣,那這件事就有意思了。”
林武悚然一驚。
仔細觀察陳朝的表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如果這裏麵真有一位布政使在插手,那湯山鐵礦的事情,涉及就不單單只是飛馬縣這一個小地方。
陳朝繼續道:“當然,像那種官員,出了事肯定會棄卒保帥,最多鬧到知府,就會被蓋棺定論,所以要扳倒陸英,光靠這些還不夠。”
“陳公子有什麼好主意?”
陳朝沉吟了下:“這件事,我會來做,暫時還不著急,眼下還是先把飛馬縣的事情解決,到時再說。”
林武點了點頭。
“對了,林兄手下能調動多少人?”
“閒時沒有軍令,武威府的大軍無法行動,不過日常巡防所用,一個營的兵力還是沒問題。”聽他問起這個,林武有些奇怪:“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可能要麻煩林兄將這些人調過來。”陳朝瞥了眼後面的孫青,對方一直眼神怨毒盯著他,只是剛纔沒在意,但並不是沒有發現。
“能讓一個縣衙都為之癱瘓,冒著株連九族的大罪勾結外敵,此行可能不會很順利,就當是以防萬一也好。”
本來還有些不明白的林武,聽完這些,再看孫青的表情,隱隱猜到什麼,臉色一肅:“我現在就派人回去。”
喊來身邊的手下,林武從懷裏取出一塊令牌遞過去,附耳吩咐了幾句,那手下才領命離開。
後面的孫青看到有人單獨離去,並沒有多想,一門心思盯著陳朝,心裏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
而後的一段路,一行人走的很慢,中途還在陳朝建議下,停下來休息了好一會兒。
其實就是在給那一營兵馬趕過來的時間。
磨磨蹭蹭半個時辰的路,走了兩個時辰,一行人才回到飛馬縣。
沒有立刻進城,而是停下停了許久,直到林武推算時間差不多,大家才動身。
路上從路過的村子借來拉草的驢車,將孫青等人打昏塞進去,有驚無險渡過城關。
雖然身後跟的那一大群人,引起城門守衛的懷疑,但是也並沒多想。
進了城,陳朝便和林武直接去了衙門。
飛馬縣的衙門,和大多數縣衙沒有任何區別,陳朝在大門前停下,然後直接擂動那擱置許久的堂鼓。
動靜嚇了所有人一跳,也驚醒了整個衙門眾人,執勤的門衛驚疑不定看了眼,便轉身進去通報。
做完這些的陳朝,便讓人把孫青等人從草車中扒出來。
不久後,衙役去而復返,臉色不善掃視幾人一眼,目光落在孫青身上時,微微一驚,然後才讓陳朝幾人進去。
進了公堂,兩邊威武聲起,頭前一個身穿七品官服的消瘦老者從後堂簾子走出,微微顫顫走上臺,還對著公堂上的陳朝等人微微一笑。
挺溫和的老人。
一切都是正常的升堂程式,這讓陳朝有點小意外。
他還以為飛馬縣已經徹底癱瘓,從那從後堂出來的老者身上穿著,陳朝認出這應該就是飛馬縣的知縣,黃勝。
只是當看到黃勝的真實樣子,陳朝心裏有些奇怪。
這衰老不堪的樣子,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真的就是那個作惡多端的知縣?
聽馬富貴所說,那黃知縣同樣是好淫人妻女,但就這種體格,不是陳朝看不起對方,恐怕脫褲子都費勁。
那黃知縣坐上在兩名衙役的攙扶下,好不容易坐上座椅,然後眯起眼睛打量下面,好像是有點近視,好一會兒才拍響驚堂木,開口:
“堂下何人,因何伸冤?”
“我......”
陳朝剛開口說出一個字,就聽那堂上的知縣緊接著又說道:“好了,本官知曉,奈何本官身體有恙,不可久坐,今日無法再審,爾等先行退下,改日再來。”
在兩名衙役攙扶下,老者又顫顫巍巍從椅子上起身。
周圍的三班衙役對此毫不奇怪,彷彿已經習慣,一個個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陳朝臉一黑:“大人,我還沒有說完。”
“嗯?”老者轉過身,又眯起眼睛打量:“啊?你剛纔說什麼?”
旁邊的衙役幸災樂禍看了陳朝一眼,乾咳一聲,對老人說:“那人來報官的,還沒有說因何報官。”
“哦,噢噢,來,扶我坐下。”
老者又被衙役攙扶坐回椅子,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因何伸冤?”
“我要....”
“好了,本官已知曉,奈何本官身體有恙,不可久坐,今日無法再審,爾等先行退下,改日再來。”
原原本本的通一套說辭,再次打斷陳朝,從老者口中說出,然後起身離開椅子。
“這.....”旁邊的林武看得莫名其妙。
“混賬!”
陳朝臉色徹底陰沉,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老者不是在耍他們,就是純粹在耍他們。
“鏗鏘!”
陳朝抽出旁邊衙役身上的佩刀,在對方還沒來得及過來搶時,直接擲了出去,噗嗤插進後堂的牆體,也攔住了那老者的去路。
“大膽!”
“放肆!”
兩名衙役當即色變,其中一人抽出佩刀,厲喝道:“你敢在公堂拔刀,想造反不成!”
“林兄!”
聽到陳朝出聲,林武也看出這些人有問題,當即不再猶豫,縱身上前,三兩下就將那兩名衙役打倒在地。
周圍衙役一看,剛想上來幫忙,林武帶來的那些手下就迅速上前攔住這些人。
“反了反了,你們這些惡賊,竟敢在衙門傷人,我.....”
林武反手一巴掌抽過去,惡狠狠道:“給老子閉嘴!”
“陳公子,你看現在?”
回頭看到陳朝走過來,林武出聲詢問意見。
陳朝擺擺手,居高臨下審視那個摔倒在地的老者,對方臉上並無驚慌,反而一直在念叨著幾句話。
湊近一聽,陳朝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老者口中唸叨的幾句話,就是剛纔迴應自己的那兩句,除此外,沒有任何其他言語。
就好像被人專門訓練出來,只會這兩句話。
而且,陳朝注意到老者精神有點不正常,看到陳朝走近,居然還露出笑容。
“這就是你們的知縣黃勝?”
看向旁邊的衙役,陳朝冷冷開口。
那名衙役本想硬氣兩聲,然而陳朝不給他機會,抽出牆上的刀壓在對方的脖子上:“想死就給我說假話。”
察覺到面前年輕人眼中的殺意,衙役打了個激靈,當然不想死,連忙說道:“他不是黃知縣,他是飛馬縣以前的縣令曹正,後來發了一場高燒,得了癔症,再後來人就變得有些半瘋半傻,被黃知縣找來處理一些事務。”
這和老年痴呆差不多意思,陳朝一聽就驚了。
怪不得剛纔老者嘴裏一直重複著同一句話,想通這些,陳朝勃然大怒:“那你們黃知縣呢,知不知道有人報官!”
“黃知....黃知縣在後屋.....”衙役斷斷續續說了一句,後面的話沒說完。
這個時間在後屋...陳朝隱隱猜到一些,轉過頭:“林兄,讓幾個人控制這邊,我們過去。”
“好!”
這會兒林武已經徹底打算豁出去,在衙門裏直接就讓手下的人把那些有武力的衙役打翻在地,然後親自跟著陳朝去了後屋。
說是後屋,其實是在縣衙後面單獨開闢出的一個院子,很多衙門都有這樣的結構,就是爲了方便官員通宵達旦處理公務,不用跑遠路,就近就可以休息。
一進院子,就聽到其中一間屋子裏傳來女子絕望的慘叫,還有一個男子的大笑。
遠遠看到月拱門守著兩個衙役,還沒有發現陳朝和林武,自顧自的談笑。
“沒想到用個娃娃真就把那些小娘們騙了過來,嘖,還是孫員外有辦法,專找那些婚嫁生子的女人,一逮一個準。”
“誰說不是,就屋裏麵那個,我剛纔偷看了眼,嘖嘖...那面板水嫩的完全不像是已婚的婦人,我都想.....你們是誰?!”
正說著,兩人就看到已經走近的陳朝和林武,驚得站起。
沒有理會這兩人,陳朝的目光被門旁地上的一個菜籃子吸引。
裡面放著一個沒有任何吵鬧的嬰兒,但同時身上也沒有任何衣物包裹,嬰兒臉色鐵青發紫,春寒之冷已經奪走其生命。
林武看得一呆。
陳朝瞳孔充血,身子都在發抖:“林兄,我想殺人!”
“我也是!”
“喂,你們是誰,不知道這裏是黃知縣.....”其中一衙役話還沒說完,視野內就是一陣旋轉,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同伴。
另一人看見同伴被那名壯漢扭斷脖子,無聲倒下,剛想開口大叫,那雙大手卻已經落在他身上。
這邊林武解決掉兩人,陳朝也已經拎刀踹開房門衝了進去。
屋裏麵先是傳出一聲男子的質問,緊接著旁邊的窗戶轟然破碎,一道光著身子的肥胖男子飛了出來,慘叫中摔到地上。
緊接著,滿臉陰冷的陳朝從窗戶跳出。
“不...不要...啊!!!!”
落在男子身前,陳朝無視對方的求饒,手中佩刀一甩,猩紅的血水從男子跨間濺起。
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在院子裡陡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