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刑房一間屋子。

    “兩起案子卷宗都在這裏了。”

    接過鄭捕頭遞過來的卷宗，陳朝翻開後目光落在宣紙上幾排行楷毛筆字。

    第一個案子是杜久春案，內容大致這樣——

    【兩天前未時末左右，杜久春被好友發現死在家中，死亡時間大概於五更時分，附（仵作驗屍結果，凌晨丑時到卯時之間），家中未發現打鬥跟入侵跡象，死者生前應該在連夜作畫，燭臺有徹夜燃燒痕跡。

    初步結論，火燒致死，未波及週遭事物，疑點，火源不明，另附死者資訊......】

    這是官方收錄的卷宗，陳朝當時那些話並未被記錄，畢竟他不算衙門中人，作參考還行。

    第二個案子是朱家滅門案，內容大致——

    【兩天前酉時三刻，晚飯時間，朱府一位貼身丫鬟前往呼喚主人，叩門無果，推門而入，發現朱永真與朱夫人雙雙死於床上。

    之後，下人匆忙尋找朱府少爺，在其房中軟塌上發現一具屍體，結合目擊丫鬟口供，斷定，死者應是朱家獨子朱浪，三人屍體皆呈焦炭狀，且有餘溫，附（仵作驗屍結果，死亡時間大概於申時末）

    初步結論，火燒致死，未波及週遭事物，疑點，火源不明，另附死者資訊......】

    與杜久春案子不同，仵作給出的死亡時間跨度太大，而朱員外一家被發現時屍體還有餘溫，應該是大火焚燒之後留下。

    所以跨度要小很多，比較精準。

    杜久春被發現時都涼透了，沒有專業工具，很難判斷出具體死亡時間。

    看完卷宗，陳朝捏著下巴沉思。

    杜久春死亡現場他親眼看過。

    除了屍體外，還有一灘黃褐色粘稠物。

    當時陳朝判斷，那屬於人體脂肪跟血肉在高溫下融化所產生，不易凝固，但發現時已經呈現固體。

    結合以往的專業經驗，杜久春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卯時這個時間段.....

    而朱員外死於同天下午申時左右......陳朝隨手抽過一張宣紙。

    拿起毛筆時頓了下，然後丟開，又拿出身上的鉛筆。

    【暫定，杜久春死亡時間為卯時初，朱員外一家死亡時間為申時末，時間線跨度近六個時辰......塗抹/十二小時，打鉤——時間規律。】

    看到他在紙上寫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宋漪薇眨了下眼睛，“你在幹嘛？”

    陳朝緊鎖眉頭沒搭理她。

    鄭捕頭看了眼上面內容，眼睛微亮，小聲提醒：“先別打擾他。”

    【死者共性，身份/叉掉，相同年齡/叉掉，相同職業/叉掉，相同環境/圈起來，近一個月頻繁接觸過同類人....人物資訊中未標明/暫時叉掉，近一個月接觸過相同事物/宋縣丞的字畫。

    批註：相同環境排除獨處，與人多少無關，兇手有瞬間致人於死的能力，死者無掙扎痕跡，且生前都受到高度驚嚇。】

    【總結，兇手作案時間線為十二個小時.....括弧/可能，被害目標存在隨機性，目前已知，死者近期全都接觸過宋縣丞的字畫。】

    陳朝伏案‘工作’足足一炷香功夫，期間有捕快進屋，但都被鄭捕頭無聲揮退。

    此刻，看到他終於抬起頭，連忙問道：“有結果了？”

    陳朝揉了揉眉心，隨手將做筆記的宣紙推過去。

    “這是我根據兩起案子總結出的可能規律，只做參考，但應該會有用。”

    鄭捕頭拿起宣紙，宋漪薇也湊過腦袋看了下，驚奇道：“十二小時是什麼？”

    “就是六個時辰。”

    鄭捕頭盯著上面內容，這種筆記方式讓他頗覺新奇，豁然開朗。

    尤其原本雜亂無章的案子，經過陳朝這些分析，竟也變得如此條理清晰，一目瞭然。

    要知道，他親身經歷這些案子現場都沒發現這些問題，而陳朝只是翻閱了一遍卷宗。

    之前的決定沒錯.....鄭明孝暗自點頭。

    陳朝確實給了他很大驚喜，值得拉攏。

    沉吟片刻，他問道：“你的意思兇手每隔六個時辰動一次手，可這跟宋縣丞的字畫有什麼關係？”

    “對啊，這些人死的時候，字畫都不在身上，而且畫我都已經拿回來了，就在我爹那裏。”

    宋漪薇也是微微歪著腦袋，一臉狐疑。

    陳朝重新接過筆記，指點道：“我管這叫排除法，並非最終結果。如果，我是說假設，這些人的死都跟字畫有關，是不是線索就更多了一些？”

    這倒是實話.....鄭捕頭深以為然點頭。

    “另外，兇手殺人不一定要畫在當事人身上，或者只是接觸，這都是有可能的。”

    宋漪薇微微蹙眉：“兇手為什麼這麼做？”

    陳朝攤了攤雙手：“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兇手，說不定就是單純的特殊愛好呢。

    除此外，這幾位死者之間基本沒有什麼共通性，我只是將可能性範圍中的線索歸納，總好過一頭霧水，對吧。”

    殺人犯都有專屬自己的‘獨家’癖好，讓人難以捉摸，甚至指不定此刻就在暗中窺視。

    “照你這麼說，所有接觸過字畫的人都有危險？”鄭捕頭問道。

    “差不多這樣。”

    宋漪薇說道：“那不對啊，我也接觸過字畫，為什麼現在一點事都沒有？”

    鄭捕頭點點頭，也看著陳朝。

    他之前跟去紅袖坊，同樣接觸過那副畫。

    都看著我幹什麼.....陳朝無奈道：“這一點我暫時也不清楚，除非弄清楚兇手的動機，或者跟畫本身有關係。”

    “如果跟畫有關.....你等著。”

    丟下一句話，宋漪薇匆匆離開，不久後又回返，只不過手裏多了一幅畫。

    “這就是那副真畫，只是一副很正常的畫，你看看。”

    明知道可能有危險還亂來......陳朝後退半步，沒有直接接過，讓她把畫放到桌子上，然後用筆桿挑開。

    看得宋漪薇微微撇嘴：“瞧把你嚇得。”

    “這叫小心駛得萬年船好吧。”

    無視宋小姐的鄙視，陳朝自顧自打量字畫。

    跟之前那兩幅假畫沒有任何變化，雄渾的山河圖配上一首打油詩，唯一區別就是筆跡多了一股歲月沉澱。

    “畫暫時看不出問題，兇手可能是中意這幅畫，想要據爲己有，也可能有其他原因。”陳朝說道。

    鄭捕頭點點頭：“照這個線索查的話，那給宋縣丞送畫的人可能也有問題，我去查查運送貨物的封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