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馬車內的朗讀聲
走到街口,李青候翻身跨上坐騎,提著韁繩:“本來還想去陳兄弟府上坐坐,不過現在還沒散值,等哪天休沐我再去登門拜訪。”
“隨時歡迎李將軍蒞臨。”
徐百師跟閻玉清也要回衙門,臨走前閻玉清叮囑道:“明天不要忘了去報到,正式當值後,會派發星器,另外,寧王明日到京,你要做好準備。”
沒有明說,因為還有外人在場,但陳朝心裏明白,抱拳道:“卑職明白。”
等到兩人策馬遠去,陳朝摸了摸大黑柔軟舒適的鬃毛,忽然想起什麼。
轉身看向跟在後麵的何友貴張小六,笑著招手:“過來。”
“何事公子?”
張小六脫臼的手臂已經被接上,本就不是什麼難事,除了當時慘叫,事後與常人無異。
“這些銀子你們拿著。”
看到遞過來的錦緞花紋錢袋,鼓囊囊的。
知道里麵裝著一百兩,兩人連忙擺手:“不用了陳公子,這錢太多了,我們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回去隨便敷個跌打藥就行。”
陳朝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自然不是全給你們,用裡面的錢再幫我去置辦一批傢俱,剩下的歸你們。”
根據京都貨值,十兩銀子就能購置一批不錯的傢俱,陳朝那院子本身就有一些傢俱,需要額外添置的並不多。
奢侈一點,二十多兩銀子就能拿到一批品質上好的傢俱。
這樣算下來,就算全部按照品質上號的規格去置辦,也能剩下六七十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家庭好多年豐衣足食的花銷。
“可這也很多啊。”
何友貴跟張小六都是坊間樸實的百姓,何曾見過如此多銀子,平常一趟出工,大都一兩二兩,遇到富戶人家或許能多拿點。
可最後都是要跟其他工友分攤,真正到手往往只有文錢。
面對如此鉅款他們有心動,但並不代表就會收下這筆鉅款。
尤其從剛纔衙門中的情況來看,這位公子身份不俗,什麼將軍,百師的雖然不太懂,但明白厲害就行了。
“陳公子,真的不需要,就算是醫藥費一兩銀子就足夠了啊。”
至於什麼誤工費,精神損失費,樸實的二人也能看出純屬瞎扯。
推搡一陣見他們堅持不要,陳朝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們來給我辦事,現在家裏冷清,再幫我找幾個丫鬟傭人,形象上無所謂,只要品性過得去,人可靠就行。
也不用太多,十個左右就夠了,這些就算你們的工錢,包括以後的月錢,等什麼時候抵消,我會重新給你們發。”
聽到這話,張小六嬉笑道:“這公子你還真找對人了,老何以前就是給一戶人家做管事,後來那戶人家家道中落,變賣宅子離開了京都,老何這才做了番匠。”
如此更好,有過相應經驗,不用陳朝再去操心,點頭笑道:“這麼說來,你也是那戶人家出來的?”
“對的公子,除了小的外,老何手底下還有幾個人跟我們一樣,公子您看能不能......”
抬手打斷他,陳朝笑道:“只要人老實,願意過來的都叫上吧,月錢就跟你們之前那戶人家一樣,這錢拿著吧。”
做番匠肯定沒有管事掙錢,就連普通下人也是如此,何友貴沒有再推辭,接過錢袋子對陳公子千感激萬感謝行了一禮。
剩下的事就不用陳朝再去操心,相信何友貴會搞定這一切。
招攬兩人入府也並非臨時起意,從跟周飛鴻公堂對證那一刻起,陳朝就考慮到這件事。
自己不怕周飛鴻,兩個普通番匠卻不行,防止周飛鴻事後報復,這個結果也算正合他意。
京都繁華無法一言概括,雖沒有前世那種高樓大廈林立,但樓閣玉宇遍地,宮殿飛簷層層疊疊,起伏蔓延直至視線盡頭。
大街上人如流,各色旗幡飄搖,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波浪壯闊的場景也算別有一番體味。
適應這個世界,首先就要適應這裏的環境。
好在於陳朝而言,這裏並非全然陌生,很多地方都與記憶中的歷史有不謀而合的共同點,類似天干地支,比如朝廷體制。
甚至在京都聽說還有一條秦淮河,兩岸最是繁華,以及綿延數千裡,漕運通達十四州的運河。
自古有之,現都已有千年歷史。
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這裏多了些妖魔鬼怪,一蹦數丈高,不遵循牛頓力學的非常人。
所幸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騎馬走在大街上,途中回了一趟家,裡面打掃乾淨,但冷清清的,門頭牌匾今天定製明日才能拿到。
陳朝乾脆出來轉轉,欣賞京都風光的同時,順便琢磨著如何開展寧王案的調查。
總要有個切入點。
之前周飛鴻說起明日寧王到京,以此作為由頭時,陳朝就跟徐百師那些人打聽了下,得知兵部跟寧王的歷史。
“兵部或許是個不錯的切入點,但寧王究竟在北境做了些什麼,一切未知,是謀反還是其他不可告人目的,都沒有切實線索,貿然去調查兵部說不定適得其反,唯一線索就是夢妖案的牽扯,嗯,明天去玄清司看看卷宗,或許能有點收穫......”
覆盤之前的一些資訊,北境跟妖物存在牽扯,而謀反是所有可能性中最大的一個。
但這些現在都只存在於推測之中。
行走在熱鬧的大街上,陳朝目光無所定。
屁股下的大黑像是能體會主人現在的心情,倒也沒有跟往常一樣撒潑,見到好吃的東西就探出腦袋,很乖巧託著主人漫步街上。
人群忽然分向兩邊,一輛華麗馬車疾馳而來。
馬車從旁經過,路人隱隱能聽到裡面傳出一陣抑揚頓挫的聲音,不像是與人交談,好似在背誦某種文章。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大學之道......”
朗讀聲鏗鏘有力,偏馬車中人一直重複,每每最後都會停滯一陣,就像卡殼。
武夫耳力異於常人,陳朝遠遠聽到這些,不禁哂然回頭看了眼,搖頭失笑。
中元王朝亦有大學一文,記於《中元·禮制·大學篇》,如今中元王朝年號明德,便是取自大學一文。
其實關於明德年號還有個說話,這是陳朝無意間偶然聽說的。
先帝惠宗痴迷煉丹一途,荒廢朝政,年號為永治,這不僅是他個人意願,在某種意義上還象徵着可以永久治理王朝。
當今皇帝改年明德,不無諷刺之意。
馬車裏的人像是放棄了,苦惱的掀開車簾,呼吸外面的冷空氣刺激頭腦,目光一轉,忽然發現街上那個騎著黑馬身穿蒼青色深衣的年輕男子。
“陳老弟!”
馬上的陳朝回頭一看,那探出車窗的面孔居然是許久不見的張元宋。
勒馬停下,待到馬車行近,抱拳笑道:“我當是誰如此雅興,街上朗讀,原來是張首兄,多日不見,原來你回了京都。”
自從上次翠玉樓一別,已經有好些時日沒見過張元宋。
“別打趣為兄了,倒是你,什麼風把你吹到京都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