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煬半睜著眼抿著嘴靠在蘇楊身上，迷迷糊糊的樣子，眼底一點光亮都沒有。

    這幅模樣讓蘇楊想起了發病的時候的蘇茉，但是蘇茉比這好多了，起碼不管什麼情況都很有生氣，不會像現在這樣，看上去好像半隻腳踏進鬼門關。

    診療室裏一片寂靜，安靜的連三個人的呼吸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徐醫生坐在岑煬對面，時不時站起身，試圖引導岑煬的思維，也試圖引導岑煬朝著他描繪的地方思考和想象，但是不管他怎麼嘗試，用不用輔助道具，岑煬都是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情況好像有點複雜。”

    蘇楊見徐醫生似乎放棄了，伸手放在岑煬眼睛前面，把岑煬的眼皮合上了。

    徐醫生皺著眉看著面前昏睡過去的少年。

    蘇楊輕輕把岑煬放倒在沙發上，給他蓋上小毛毯。

    耐心做好這一切之後，蘇楊才走到徐醫生面前開口詢問。

    “到底什麼情況？”

    “單單從你給我拍的這些藥的圖片看，應該是雙相情感障礙。”

    “但是根據你的描述，他還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控制不了。”

    蘇楊非常肯定這一點。

    “他現在是校足球隊的隊長，上次集訓的時候，他因為一點小事就爆發了，然後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差點把其他隊員都踢沒了。”

    “後來也是因為這件事，就沒參加比賽。”

    “就這一件事嗎？”

    徐醫生習慣性地拿起筆想要寫些東西，忽然想起來這人並不是自己的病人，自己只是看在認識蘇楊很久了以及他給的諮詢費的份上給這小子看看。

    蘇楊有點不耐煩。

    “就這件事體現不出來嗎？還有一次晚上我和他出去吃宵夜，結果來了幾個不知好歹的混混來找事，他下手也很重，完全控制不了力道。”

    “你可能不太瞭解這個病，你說的這些情況，對於這種病的病患來說都是很正常的，甚至可以說幾乎算是好的了，嚴重的你都沒法想象會惡化成什麼樣子。”

    徐醫生兩隻手墊在下巴底下，很有耐心地給蘇楊講述病例。

    “那就是說，現在反而還算是好的情況，就是失眠比較嚴重而已。”

    徐醫生欣慰地點點頭。

    “不管怎麼說，在我見過的病人裡面這都算輕度的，而且他的內心很強大，理智一直壓制著感情，這麼長期壓抑下去，要是還是個正常人我反而纔會覺得很奇怪。”

    蘇楊沉默了很久。

    “這是不是說明，他小時候經歷過一些事情，或者說他的成長環境一直都是畸形的？”

    “不一定，但是你說的這些都有可能，甚至可能是更加嚴重的情況，很多這種病人都生活在不正常的家庭環境裡面，離異家庭或者從小是孤兒什麼的，還有人以前經歷過一些不法分子的侵害導致PTSD，也有可能誘發這種病。”

    徐醫生乾脆拿了一本書遞給蘇楊。

    “你要是想要了解就多看看這方面的書，剛好也再加深瞭解一下你妹妹的病情，既然你不打算讓他在我這裏長期治療，我剛剛試了催眠也沒有成功，說明他可能是不易被催眠的體質，那我也就不多給你建議了。”

    “徐醫生，我還有一個問題。”

    蘇楊接過書，隨手翻了翻，然後就塞進了挎包裡。

    “什麼問題？”

    徐醫生抬了抬眼鏡。

    “如果這種人遇到一個能陪在他身邊，能讓他放下防備的人，是不是能對這種病情有很大的幫助？”

    徐醫生皺了皺眉，眨眨眼使勁思考了一會。

    “這些……你是從哪裏瞭解來的？”

    蘇楊不自在地咳嗽了幾聲。

    “就是……各種小說裡面看見的。”

    徐醫生：“……”

    “要不我也給你寫本關於這些病人的小說給你看看？保證有真實性。”

    蘇楊果斷拒絕。

    “那就沒辦法了，這種事情在我聽來就像是一個病人去看專家門診，結果反駁醫生的話說百度上不是這麼寫的。”

    徐醫生擺擺手，起身去旁邊接了杯熱茶。

    蘇楊抱起岑煬打算離開。

    徐醫生看著蘇楊的背影，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忽然張口。

    “看在我也算是看著你從小娃娃長成現在這樣的份上，給你一句忠告。”

    蘇楊停住腳步，岑煬的頭順勢歪到蘇楊的肩膀上，溫熱緩慢的呼吸蹭到蘇楊的脖子上，有點癢，不止是面板，癢到了心口。

    “雖然知道你不會聽的，但是我還是要說，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這算是你從專業心理醫生的角度給出的答案，還是你看在和我家的情分給出的忠告？”

    徐醫生笑了一聲。

    “都不是，這是我的直覺。”

    蘇楊頭也沒回就走了。

    計程車司機早就外面等著了，蘇楊把岑煬塞進車裏，自己也進去，再關上車門。

    離開的時候，蘇楊視線上移，果不其然看見了徐醫生站在窗邊看著自己，手裏還捧著那杯熱茶。

    岑煬只有在這個時候過分安靜，也乖順的可怕。

    從他睡過去到現在，他一直都縮在蘇楊懷裏，細軟髮絲擦過蘇楊鎖骨的位置，帶著幾縷檸檬的味道。

    蘇楊垂眸看著乖乖靠在自己懷裏的岑煬，拿出手機給蘇茉發了條簡訊。

    蘇楊：“家裏最近怎麼樣，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蘇茉：“放心吧哥，我有按時吃藥，也有按時去徐醫生那複診，再說有管家看著我，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蘇楊：“那就好，還有一件事情。”

    蘇茉：“？？”

    蘇楊：“你知不知道馬上會有高中生的數學競賽？”

    蘇茉：“好像聽班主任提過一句，好像……”

    蘇楊：“我待會影印一份表格，週一的時候帶給你，你記得報名參加。”

    蘇茉：“這個世界沒愛了.jpg”

    蘇茉：“哥，我是文科生。”

    蘇楊：“你現在還沒選文理吧？”

    蘇茉：“即使是這樣我也是未來的文科生，我對理科真的沒興趣，哥你放過我吧我給你磕頭了。”

    蘇楊：“那我不管，即使你是文科生你也不會不學數學，總之你給我去參加，競賽的那天我要在準備室看見你。”

    蘇茉：“我死了算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