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越是這麼說，蘇茉越是不想趁了他的意，今天晚上她就是要晚一點回去。

    其實之前蘇茉就想要這麼做了，只是礙於那時候蘇楊剛剛搬出去，也不說到底住了哪裏，蘇茉實在擔心管家揪著這件事情不放，所以不太敢輕舉妄動，怕一不小心連累了蘇楊，現在情況算是穩定下來了，她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

    蘇茉打了車就直接往回家路的反方向走。

    她要去見一個人。

    一個她之前沒來得及去見的人。

    這麼晚的時間還有人來探望病人確實是一件不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但是醫院裏對這些事情都司空見慣，前臺的護士覈對了她的身份就放行了。

    蘇茉輕手輕腳地來到何瓀的病房門口。

    她還沒來得及敲門，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蘇茉有點驚訝地看著門裏，何瓀平靜的表情。

    她最近臉上有了點血色，看起來不再那麼蒼白。

    “你來了。”

    見到蘇茉，何瓀一點意外的情緒都沒有，說話的聲音都很平淡，好像這是約定了很久的事情。

    但是蘇茉自己都明白，這件事情只是今天她的一時興起，沒有和任何人商量過。

    “何瓀姐，你……”

    “進來吧，進來說話比較方便。”

    何瓀打斷蘇茉即將說出口的話，給蘇茉讓了個位置，讓她能夠側身進入她的病房。

    何瓀現在的病房只有她一個人住著，這待遇還是很好的，蘇茉之前聽何儒說過，何瓀大概在這裏住了三年了。

    那就是事情發生過後沒多久就住進來了，整整三年，蘇茉不知道何瓀在這裏是怎麼撐下來的，要是她的遲早瘋了。

    “這麼晚來找我，你哥哥不會擔心你嗎？”

    何瓀起身給蘇茉拿了個紙杯，盛滿了飲用熱水遞到蘇茉手裏。

    蘇茉捧著小紙杯訕訕的笑笑。

    “沒事，我哥知道我有分寸的。”

    何瓀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對於她來說，蘇茉會不會被擔心也不關她的事情，她現在還是精神病院的病人，這就是一張萬能牌，誰都不會和精神病院的住院病人計較事情，丟臉又沒必要，討不到好結果。

    “你想說什麼？”

    蘇茉正了正坐姿。

    “何瓀姐，上次我沒和何儒她們一起來看你，你是不是有點失望？”

    何瓀慢慢搖搖頭。

    “沒關係，你要是來了反而不太好。”

    蘇茉點點頭。

    “我一直覺得夏馨意好像要從我身上挖出什麼東西，對她有利的東西，但是我覺得她這樣的也不太可能被人……”

    何瓀捂住蘇茉的嘴。

    “我上次就說過，我覺得你想的都八九不離十。”

    蘇茉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

    “如果你相信你的直覺，也相信我，不妨就大膽試一試，讓你的主人格出來。”

    蘇茉搖搖頭。

    “我不敢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好不容易被徐醫生肯定說我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如果我再在這個時候……”

    蘇茉忽然想起來蘇楊打電話給她的預告。

    如果蘇楊真的以自己的名義參加比賽，然後拿到了第一名，那她在學校裡一戰成名是遲早的事情，現在劉雪依都來給她補習了，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她根本不可能達到配得上高二競賽第一的實力，到時候肯定會露餡。

    而且肯定會有老師徵求她的意見，問她願不願意去理科重點班，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她就是百口莫辯。總不能說是因為她不是自己參加考試的所以纔有這樣的成績。

    所以……現在這種選擇真的反而是最好的一種了嗎？

    蘇茉神色複雜，何瓀也一點都不著急，坐在病床上等著蘇茉開口。

    “一旦讓她出來，我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何瓀看出了蘇茉的擔憂，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放在蘇茉頭頂上。

    “放心吧，我會安撫好她的。”

    蘇茉握緊了拳頭，下了很大的決心。

    如果換一個人格出來，會對她以後的日子有利，那麼即使自己犧牲一下也沒關係，反正以後還有機會回來。

    蘇茉閉起眼睛，明顯不屬於她的想法在腦海裏一堆堆浮現，片段式的記憶交疊在一起，讓人眼花繚亂分不出真真假假。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茉緩緩睜開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白色。

    還有面前穿著病號服的女人，冷冷一笑。

    “這傢伙是又幹了什麼荒唐事情，被關進這裏來了嗎？”

    何瓀的神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你還記得我嗎？”

    蘇茉看了她好久，在心裏評價了一下這人的顏值。

    說實話，還可以，如果不是因為生病常年住院而變得過分蒼白的話，也算是個小美人。

    “不記得，你是誰？”

    何瓀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溫暖柔和，讓人不自覺放下心裏的猜疑，防備和牴觸。

    “我是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我們是同類的人。”

    這句讓人有點熟悉的臺詞在現在的蘇茉聽起來有點引人深思。

    “那麼，她這次主動換我出來，是因為遇到了什麼麻煩吧？”

    這麼看來，面前的少女也是因為精神分裂才住進這裏的。

    蘇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正常的衣服，不是病號服，手腕上也沒有腕帶，說明不是這裏的病人，並且她現在應該是自由身，要麼就是高中生了？

    她的記憶和另一個人格的記憶是被分割開來的，她知道的事情另一個人格不知道，這道理同樣適用於另一個人格。

    “蘇茉說她每天都有寫日記的習慣，你回去之後可以去看看她的日記本，她這次換你出來，是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以她那麼沒有攻擊性的性格，應該無法處理，所以求助於你。”

    蘇茉霸氣地翹著二郎腿，神色變得鋒芒畢露，和之前那個小心翼翼溫溫柔柔，說話都細聲細語的蘇茉完全判若兩人。

    如果非要說，那麼現在的蘇茉，才更加符合蘇楊記憶裡的親妹妹。

    “這樣啊，那傢伙從小就什麼都處理不好，遇到事情只會退縮逃避，要麼就是道歉承認錯誤，我還以為這幾年她會好很多，沒想到還是這樣，唉。”

    蘇茉摸了摸上衣口袋，又摸了摸褲子口袋，把身上的衣服翻了個遍終於找到了手機。

    “今天晚上她的電話還真多。”

    蘇茉手指按著顯示“哥哥”字樣的通話記錄，想要按下去，卻被何瓀攔住了。

    “這件事情，我考慮了一下，不告訴蘇楊會對你和蘇茉比較好。”

    蘇茉聽到何瓀的話，皺了皺眉。

    “我就是蘇茉，剛纔你見到的那個不過是個衍生物，我纔是佔據主導權的人格OK？”

    何瓀冷靜的可怕。

    “就算如此，你不是也把位置讓給她很久了嗎？”

    這句話剛好戳中面前的蘇茉的自尊心。

    蘇茉猛地站起來，差點在病房裏發脾氣。

    “我讓給她是因為她求我這麼做，我不過是一時憐憫做出一點讓步，不然你覺得，她這樣試圖矇騙身邊所有人的人格，戴著這麼虛偽的面具，能一直踩在我頭上嗎？”

    何瓀現在非常理解蘇茉的心情，因為這樣的經歷同樣曾經發生在她身上。

    或許大部分人都覺得，兇悍暴脾氣冷血的人格纔是衍生出來的副人格，纔是想要代替主人格拿到身體所有權的存在。

    但是偏偏也是有例外的。

    因為溫柔和善，帶著美好的希望生活的人格，也可能只是衍生的產物，用漂亮的外表迷惑世人，讓大部分人都覺得，這纔是主人格。

    “怪不得蘇茉會這麼擔心你的存在，脾氣這麼大，本事倒是沒有多少。”

    何瓀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譏笑。

    “有本事，你就用你能做到的最完美的辦法解決這些事情，證明你的能力。”

    蘇茉完全不受到何瓀的激將法的影響，嗤笑一聲，又在小椅子上面坐下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蘇茉把我換出來完全是因為她的能力不足，那是她的事情，不是我的。”

    何瓀沉默片刻，從牀頭櫃裡拿出自己的病例遞給蘇茉。

    “三年前，蘇茉所在的高中，也就是我曾經的高中，發生過一場惡性事故，從那以後我被診斷為精神分裂，到現在過了三年，所以，我是最理解你的人。”

    蘇茉半信半疑接過病歷本看了幾頁。

    說實話她對何瓀的經歷興趣不大，但是對於三年前那件事情有點興趣。

    “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是現在唯一知道完整真相的當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