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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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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遭遇(七)

    每一名修士,都是桀驁不馴之輩,尤其這些有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出來尋食的傢伙,就像現在,身處危機時刻的他們,心中的狂暴再次勝過恐懼,用他們的話來說,不就是個死嗎?怕個鳥!只是怎麼個死法,卻還是另有說頭的。

    但凡修士,沒有不惜命的,也少有不敢拼命的,更多的是,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的,最為稀少的,便是危難當頭,敢為他人請命的。

    就像現在,這些尋寶之人,恍惚之間,好像看見了自己的未來,極有可能,他們都會死在這裏,如此自私又漸漸的成為他們的主導,就算是死,也要別人先死,如此既然結盟,已經無濟於事,那麼與其別人為我送行,不如我看別人入墳。

    誠然就算要別人去死,也會分個先後,如今的行事,結盟雖然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可除了盟友之外,還有別人,在坐看盟友去死之前,那些與自己不友善的人,最該更早死絕。

    這樣的念頭,席捲了所有人的心頭,都說“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當他們的心頭,都泛起這樣的心思之後,放眼看去,入眼處,盡不是好人,當然就他們現在所面對的局面,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們去想太多,所以起了歹意之後,在與那些“鬼屍”和天妖藤,力戰的時候,便即可付諸行動。

    所謂修士,無論面對什麼情況,能夠決定自己的意志能否被執行的標準,唯有實力的強弱,各自疏遠且抱團,看著別人去死的時候,如要實力不強,不管是心智若妖,還是呆板痴傻,一定是最先去見閻王的人,畢竟“鬼屍”和天妖藤,要人命的時候,可不會看人下菜的。

    當所有修士,都抱有這樣的念頭時,局勢頓時變得一片糜爛,就他們這些人而言,哪怕現在,想要回到之前,也絕無可能,信任這兩個字,一旦被撕碎,就再也不可能破鏡重圓,不過萬事也沒有那麼絕對,如要那逼得他們,撕開臉上的面具的“鬼屍”和天妖藤,對他們再也不算威脅,或許那種彼此之間,提防過甚的盟約,還是有可能達成的,只是這種可能的出現,就好像他們這些人之中,下一瞬間,有人突然突破天仙一樣,困難的讓人不敢心生念想。

    當這樣的情況出現之後,別人是不再竭盡所能的去保住那些先天修士,而張墨卻是,如果不動用那一刀,根本有心無力,這樣的感覺,讓張墨很不痛快,且陷入兩難的他,就因為眼前這種情況,在這最為危機的時刻,盡然有那麼一瞬間走了神,這真夠要人命的。

    不提刀門的其他人,就算玄都觀和朱家,雖然不把張墨,當成他們的主心骨,可張墨在他們的心中的地位,卻與主心骨,沒什麼兩樣,畢竟就算玄都觀和朱家的地仙老祖,也沒有親手宰過地仙老祖。

    因此在這危機時刻,看到張墨盡然走了神,失望倒也不必提起,他們卻有些懷疑起了,自家與張墨結盟,是不是太草率了?就這樣的張墨,在危機關頭,不站出來振作人心也就罷了,他盡然在那裏給人澆冷水,從未懷疑過張墨的能力的他們,在此刻,頓時生出了,是不是自己從一開始,就過於高估了張墨?

    玄都觀和朱家的人,心裏泛起這樣的念頭,如要不是張墨斬殺了地仙老祖一事,是鐵打的事實,他們一定會付諸行動,是否要落井下石倒也需要認真思量,要說即刻與張墨他們劃清界限,那根本就不需要考慮。

    玄都觀和朱家能看到的事情,那一直關注著張墨的其他人,當然不會錯過眼前的一切,看到張墨在此時此刻盡然還能走神,頓時生出張墨是不是被嚇傻了念頭,所謂敗絮其內,說的就是張墨這樣的人,且在那麼一瞬間,這些對張墨生出鄙夷之情的傢伙們,在應對拼死也極有可能,都沒有生路可走的局面的時候,一想到,張墨會死在他們的前面,其心中的痛快,好似三伏天,吞下一塊冰鎮西瓜。

    不過下一瞬間,他們的情緒,又敗壞到了極點,一想到,如他們這樣的英雄豪傑,卻要與張墨同埋一穴,頓時有種,吃蘋果的時候,吃到了一半,發現有半截蟲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給吃進了肚子的噁心感,噁心的簡直想要把腸胃從肚子裡掏出來,傾盡天河洗刷一遍,才能令他們的感受好上一些。

    唯有不同的,只有刀門中的那些人,就算那些後來者,也沒有把張墨的失神,給當成是,張墨根本就是一個敗絮其內的廢物,他們看到張墨這個樣子,頓時生出不安的念頭,他們不想死,可他們也不想,張墨爲了救他們,而把自己推入萬丈深淵。

    別人以為,張墨是被眼前的絕境給嚇的沒了主意,而刀門中的人,卻視此刻的張墨,是他們一生中的驕傲,如此在那麼一瞬間,不想讓張墨為難的他們,在張墨出手之前,替張墨做出了選擇。

    從進入黑風灘,就一直被張墨保護的很好的刀門中的先天修士,在張墨走神的時候,突然慷慨赴死,且去死的他們,只對張墨提出唯一的請求,他們希望張墨能夠活下去,匆匆交代後事的他們,想要用他們的死亡,喚醒張墨的求生慾望,想要告訴張墨,希望他不要做傻事。

    “門主,今生有幸拜入刀門,是我這一輩子,最為驕傲的事情,恨不能與門主,看遍世界風景,我走了以後,希望門主有一日,站在世界之巔的時候,莫要忘了,給咱倒上一碗最淳的美酒。”

    “門主,我家裏老小,還望您多多照看。”

    “唯一憾事,是不能拜門主為師,留給下輩子吧!”

    “日後不能在門主的身邊鞍前馬後了,還請門主莫要惱了我的莽撞。”

    “……”

    刀門中人擔心,張墨爲了他們而不計後果的出刀,所以自行選擇赴死,他們出手的時候,眼中眼中的猶豫和不甘,根本不止他們所言的那些,可渺小如他們,高大如他們,卻選擇了最為豪勇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刀門中人,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被別人看在眼裏,無一不是,在他們的額頭上,刻上了“蠢貨”兩個大字,看著這一切發生的那些人,在心中,盡是最為惡毒的謾罵著這些甘心去死的人,這些人的選擇,打亂了他們的謀劃,就他們而言,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些慷慨赴死的人,能夠死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在他們的內心的最深處,卻藏著他們自己都不願承認和相信的嫉妒,無論出身比張墨好的人,還是出身不如張墨的人,此刻看到刀門的那些人,爲了不讓張墨為難,盡然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們對張墨的嫉妒之情,簡直猶如滔滔江水。

    張墨何德何能,能夠讓這些英傑,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隨?張墨不過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連乞丐都不如的可憐蟲,他憑什麼,能夠讓這些英傑,如此真心相待?心中涌出太多的不痛快的他們,以最為惡毒的言語謾罵與詛咒張墨的時候,更因他們的隨從,是那麼的不堪,而神色變的無比猙獰。

    “門主!”陸沉看到那些先天修士做出的選擇,其人內心頓時變的無比震撼,作為刀門中人,他一直都以為,事關刀門門風的傳言,是用來蠱惑人心的,可是他看到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卻發現原來自己,好像從未了解過刀門,那些人慷慨赴死的時候,他分明從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濃郁的留戀和不捨,但他們付諸行動的時候,卻沒有半點猶豫,作為一名滋生散修,他對性命的看重,根本到了一種無以復加的地步,但就在此刻,他看著那些人慷慨赴死,不願張墨難做的舉動,偏偏難以遏制的生出了一種,自行慚穢之感,生出了一種,自己連死,都不配與那些人同穴的感慨。

    陸沉大喝一聲,自覺難以望其項背的他,不願錯開那些人太遠,他壓制著內心的掙扎,最終終於做出了選擇。“門主,不要讓我等失望,門主,不要讓我等死的毫無價值!”

    “住手!”

    張墨終於回過了神,他聽著陸沉的吶喊,看著刀門中人,只剩下寥寥幾人,其內心頓時涌出一種刀絞般的疼痛,選擇?難做?去他媽的!

    張墨怒吼一聲,大聲呵止陸沉還有剩餘的那幾人,去赴死的同時,再也沒有猶豫,其人臉上盡是決絕之情,斷刀高高舉起,此刻的張墨,就連那一直觀望的追雲老祖,在他的面前,也變的毫無顏色。

    “你在作死!誰也不能欠下持刀一脈的因果!”就在張墨預要燃盡一切,斬出那讓天地變色的一刀的時候,一直毫無動靜的持刀令,此刻突然怒喝出聲。

    “我在作死?誰人也不能欠下持刀一脈的因果?哈哈哈~老子要做什麼,什麼時候,輪到你這裏說三道四了?今天這一刀,我出定了,你能奈我何?沒人能夠欠下持刀一脈的因果?那老子就做第一個!”對於這一直裝作死物的持刀令,張墨也不是沒有好感,可他對此物的惡感,卻遠遠勝於對其的好感,如此此刻聽見對方,竟以這樣的口吻與他說話,張墨突然爆發了。

    “老子不是你持刀一脈的走狗,老子也沒有讓你們選中老子,說老子欠你們的?你自己信嗎?老子確實欽佩你們持刀一脈,可是老子如果不願成為誰人的傀儡,沒有人可以逼迫老子,你不行,天刀老兒也不行!”

    “張墨你要欺師滅祖?”

    “去你媽的欺師滅祖!欺什麼鳥師?滅什麼鳥祖?你好像很不爽?那你來咬老子啊?!”

    張墨不再搭理持刀令,靈魂被點燃的那一刻,他整個人變的異常奮亢,他從未像今天一樣,整個人顯的如此痛快,他年的他,一直小心翼翼,成為持刀人的傳承人的他,看起來桀驁不馴,實際上,他依舊小心翼翼,只有今天,只有現在,他張墨纔是真正的他。

    張墨的內心,一直藏著一樣東西,屬於他的狂傲,今天就要死了,他在死亡之前,不願在帶著面具,他擔心死了之後,爹孃不認識他。

    張墨的變化,就數距離他最近的那幾人,感受的最為清楚,他們聽說過,張墨出刀時有多麼的恐怖,但是此刻除了從張墨的身上感受到恐怖之外,他們更在張墨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求之不得,或者說親手閹割掉的真實,閹割掉的灑脫。

    如此在那麼一瞬間,根本不知道張墨的身上發生了什麼的他們,只是以為張墨看到刀門那幾人慷慨赴死,便要不管不顧的出刀,這根本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不過下一刻,他們有為之釋然,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張墨一直都是這樣。

    而那些距離張墨有些距離的其他人,看到張墨要出刀了,在感到恐懼之餘,其實有不少人,內心深處,更是變的狂喜,出刀的張墨,恐怖的讓他們為之絕望,但是根據他們的推測,張墨要斬出這一刀,其實距離死亡也不遠了,如此張墨真要死了,這怎麼能讓他們不為之感到高興?感到瘋狂?再說了,張墨死了之後,他那令人垂涎不已的東西,一定會明明白白的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對於這未知的渴望,其實勝過了他們渴望張墨被他們挫骨揚灰。

    “門主,不要!”

    “門主!”

    “……”

    “哈哈~有幸結識你們,是我張墨幾輩子修來的,而在張墨眼中,你們世間少有的豪傑,怎能哭哭啼啼?莫要失了身份,人這一生,死則死矣,只要痛快,便算沒白活一回。

    莫要難過,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門主。

    你們喜歡操控他人的性命是吧?那老子倒要看看,你們究竟有沒有這個資格!”

    張墨要去死了,他看著那些悲痛欲絕的門人,狂暴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柔和,不過下一瞬間,就被決絕和暴戾給吞噬,下一刻就要死了,他不知道怎麼安慰那些門人,只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他,突然對著他們笑了笑,笑容消失不見,森然的目光朝著四周望去,讓那難以接受這一切的追雲老祖,都變的駭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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