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開的巨石下，層層堆疊的碎石裡，露出一抹早就看不出顏色的衣角。

    它本來的顏色應該是白的，然而被泥水滲透汙染之後，就變成了泥漿一般的顏色。

    “找到了，在這裏！”

    “孔大人！”

    “歐陽小姐！”

    上官雲曦連忙衝上去，心底狂跳不止，然而這一眼看下去，她心底幾乎只剩下絕望。

    石頭太多了，太重了，這樣砸著壓著，如何還能有命？

    她腳底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穩，從石頭上栽下去。

    然而下一秒，有人高興大喊：“還有氣，還活著！”

    上官雲曦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停跳的心又重新充血跳動起來。

    “快，抬他們上來！”

    ……

    歐陽雪落是嚇醒的。

    睡夢中的天氣好怪，一會冷一會熱，一會狂風暴雨，一會身上又像是盤了條蛇，陰冷恐怖，將她的身子一圈圈勒緊。

    她奮力擺脫，渾身卻好像被點穴似的，動彈不得，喘不過氣來。

    “雪落……”

    “雪落……”

    她眉心微動，誰在叫她？

    “雪落，醒醒。”

    那人在叫她，還輕輕推她，存心不讓她繼續睡。

    大有不叫醒她不罷休的意思。

    她猛的睜開眼，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著，好像溺水之人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氣。

    “雪落，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

    視線慢慢聚焦。

    眼前，是一襲紅衣的少年。

    春水桃花般乾淨的容顏，耳邊垂下數條金絲絛，襯得他貴氣又明朗。

    “……子，子鈺？”

    她久不開口，聲音嘶啞得可怕。

    “是我。”

    容子鈺鬆了一口氣：“感覺怎麼樣，可有哪裏不舒服？”

    他扶她起來，往她身後墊了個枕頭，接過身後人遞過來的溫水，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

    “來，喝點水。”

    歐陽雪落的目光卻落在他身後的姑娘身上。

    是往常跟在他身邊的拂雪。

    只是不知為何，她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眉眼間已經不見了往日的鋒芒，溫柔得像個懵懂無辜的小姑娘。

    那張柔媚入骨的臉，帶著三分柔，三分懵懂，還有四分隱隱的委屈。

    可也就一瞬間，她便將目光移開，問道：“我睡了多久？三哥呢？”

    她試過喊他孔大人、孔公子，他都不喜歡，後來只能隨上官雲曦喊他一聲“三哥。”

    孔佩賢也喜歡這樣叫他。

    容子鈺抿了抿唇：“睡兩天了，孔佩賢他……沒什麼打緊，嫂子正在隔壁房間看著他。”

    話音未落，歐陽雪落便掀開被子，不顧不管的衝出了房間。

    她不信，他後背幾乎承受了來自所有石頭下壓的重量，她知道，他一直在故作輕鬆。

    怎麼可能不打緊呢？

    “雪落！”

    容子鈺扔了碗便去追，卻被拂雪從後面緊緊拽住了袖子。

    “夫君，那位姑娘明顯很擔心那位公子，你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了吧。”

    容子鈺：……

    他心頭不知什麼滋味，忽然間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抽了去。

    他靠在門框上，沒吭聲。

    回西境，十九城是必經之路，等待他回到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出事了。

    聽說孔佩賢爲了護住她，險些將命丟了……

    他沉默了良久，提起手腕，盯著自己白皙的手腕。

    他面板白，面板下的血管清晰可見，泛着青藍的顏色。

    他想，如果換了是他，在那種情況下，會不會劃破手腕，用自己的血來換她的命？

    答應是，不一定會。

    果然，他還是不夠愛她。

    至少，沒有孔佩賢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