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道心劫
在距離五常縣縣城幾十裡之外的官道上,有一輛毛驢車正不快不慢的行走著,趕車的人是一個年紀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四五月天還不算暖和,北風呼呼的颳着,他穿的那件豆青色長袍和著風獵獵作響,不過這對他卻沒有任何影響,坐在平板車的車轅上充當車伕的他,好像十分享受現在這個身份,其眯著眼睛,聽著驢蹄子踩在路上發出的“嘚嘚”聲、平板車每走一步發出的“嘎吱”響,都不由自主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去附和,有時還會提起酒袋猛灌幾口,花了不少心思弄來的“十里香”,簡直歉意到了極點。
這人就是離開了青靈山莊,日夜兼程趕往五常縣的張乙,距離他與康元藥鋪的掌櫃的,所約定的期限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自己因為那場考驗付出了那麼多,他可不願意就此把這個機會給浪費掉。
“昂~昂~”不過他選的這頭驢卻很特別,這傢伙是他從幾十頭驢之中選出來的,最壯實最有靈性的一頭雄性大灰驢,這一路上,他發現這頭驢只要走夠了十里路就會罷工,要不了向他討要草料吃,要不了就去解決生理問題,反正不磨蹭夠半個多時辰,是絕對不會上工的,如今剛好又走夠了十里路,所以這傢伙的怪毛病又發作了。
“嘿嘿......還真應了那句老話‘懶驢上磨屎尿多’,這才走了多遠?休息和烤全驢你選一個,反正小爺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沾過一絲葷腥了,像你這麼懶的懶驢正合適拿來吃肉。”對於這種情況,張乙開始的時候只是以為這驢的勁頭只有那麼大呢,可是次數多了,他也漸漸地瞧出了一些門道,哪裏是這頭驢的勁頭只有那麼大?分明是這傢伙靈性太足,之所以罷工僅僅只是爲了偷奸耍滑,對於這種情況張乙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如此一時興起的他,這一次不僅沒有答應那頭驢,反而一本正經的嚇唬起來它。
“昂~昂~”這頭驢不是不曉得什麼叫做開玩笑,可是因為有一次感受到了張乙無意間洩露出來的殺氣,從那個時候,對於張乙的說的話,這頭驢總是極其認真的看待,就如今張乙這笑嘻嘻的話,傳到它的的耳朵之中,卻讓它頓感到一陣心驚肉跳,那麼一剎那不管它心裏如何謾罵張乙,可是表面上那狗腿子模樣卻是表現的十足,希望這個早就被它當成“煞星”的傢伙,看在自己一路上裝傻充愣,給他帶去不少樂趣的份兒上,能夠可憐可憐自己,千萬不要真的想要把自己殺了烤著吃。
“哈哈......"張乙被這頭灰驢那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給逗的哈哈大笑,“你要知道你是一頭驢,能不能有點骨氣?你們老祖宗的血脈天賦怎麼就沒有在你的身上看到半點呢?不是說‘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嗎?你這樣又算什麼?”
“老子倒是想讓你見識一下老子的血脈天賦,不過你以為老子是傻子嗎?別以為你掩飾的很好,其實老子早就發現了,別看你現在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是老子的感覺絕對不會有假,你分明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殺驢也不眨眼的大魔頭。
哼哼,別人就從來沒有給過老子這樣的感覺,只要被你盯著看,就會聽到無數的冤魂在哀嚎,死在你手裏的人,其屍體僅僅可以堆起一座屍山,流的血可以匯成一片血海,也絕對不能給老子這樣的感覺,活著不好嗎?老子非要讓你見識一下老子的血脈天賦,然後變成一頭烤全驢!?老子現在只是非常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在你面前嘚瑟,不僅失去了自由,而且每時每刻都還要提心吊膽的提防著,你什麼時候會對老子下手。
老天呀,我灰驢怎麼就怎麼命苦啊?遇上了這個“煞星”,小青啊,我想了你,如今落到這個“煞星”的手裏,恐怕我們今生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早知這樣的話我就該答應你,給你留個種啊,這樣我灰驢也不至於時時刻刻的都在擔心,自己會斷子絕孫。”
張乙說的話給灰驢帶去了特別大的觸動,那一刻它堅定的認為,哪怕就是死,只要能有與張乙一拼的機會,也絕對不會再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可是它心裏清楚的很,自己在張乙這個“煞星”的面前,根本就是一條案板上的鹹魚,沒有自由也沒有擁掌握自己的命運的資格。
也就是因為這種原因,等它聽到張乙的話之後,纔會生出那麼濃郁的怨氣,甚至每當想起以往所過的無比逍遙的日子,不僅無拘無束而且還妻妾成群,其與現狀一比,更是悲憤萬千,那麼一瞬間在它對張乙腹誹不已的同時,所有的委屈不甘,以及這段日子裏身心所承載的幾乎讓它崩潰的壓力,一下子也全部涌上了心頭,那麼一剎那這傢伙頓時淚如泉涌。
“擦!”這頭驢忽然淚流滿面,這讓張乙頓覺無比的驚訝,甚至都驚撥出聲爆了句粗口。
“搞什麼?這傢伙哭什麼?莫不是它發現了我沒有發現的致命威脅正在飛速靠近,而如今連逃命的時間的都沒有了嗎?按理說這不應該啊,在官道上而且距離大城市都沒有多遠的距離,又有哪個不開眼的敢在這裏撒野?可是如果不是這樣,這傢伙又為什而哭?莫非是想家了?嘿~你說你明明就是一頭蠢驢還會想家,唉~一頭驢都知道想家,我還不如一隻畜生呢,呵呵...”
關於這頭驢為什會突然淚如泉涌,張乙想了幾種可能,不過到了最後卻也沒有想出什麼情由,倒是在那麼一瞬間,就在他盯著那頭驢看的時候,卻被那頭驢的樣子觸動了心絃,自己離開家也有段日子了,不知道爹孃怎麼樣了,不知道張家現在的處境如何,那麼一剎那他頓時倍感惆悵,甚至都沒有心思再去理會這頭特別的大灰驢,那一刻的他有些失落,明明在笑,可是就算那頭蠢驢也能夠感受到,那笑容裡面所夾雜著的濃郁的傷感和苦澀。
張乙有一個可以比肩某些老怪物的靈魂,可是那夢界的經歷終究只是夢幻,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從來不敢忘記自己為什麼纔會背井離鄉,他不敢忘記離別時爹孃那含著眼淚的笑臉,他也不敢忘記家人們望著他那殷殷期盼的目光,他終究還是一個孩子,就他本心而言,他也從來不願意去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
灰驢發現了他的不正常,那一刻它忘記了自己其實已經快要力竭,且現在的它走路的時候都不敢弄出一點聲響,它害怕自己成為張乙的發泄物件,它什麼都想就是沒有過去死,而這個時候,那輛平板車好像也受到了影響,一路走來那從未停止過的嘎吱聲,在那頭驢收斂著性子,小心翼翼的前行的時候,其也是出奇的安靜。
不過這些張乙好像半點都沒有察覺,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好像要融化在那種濃烈的哀傷裡,要消融在那濃郁的思念之中,他那明亮的眼睛早已變的一片朦朧,迷迷茫茫,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迷失在了被黑暗籠罩的世界裏,走不出來也在絕望中漸漸的失去了自我。
“好險!剛纔是道心劫嗎?呵呵~還真是無孔不入呢,不過那東西真是了得,如此可怕的道心劫,其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自己擺脫出來,呵~自己能夠得到它,真是莫大的福緣呢,那位持棋人也真是看得起自己呢!不過如果是兩利的合作關係,我一定會全力報答你,如果不是......”
道心劫來的極其突然,毫無準備的張乙一時不察,漸漸的被它帶著走向了深淵,就這道心劫如果不能渡過的話,那麼沉淪其中的他,最好的結果就是因為被撕裂道心,從此與仙道無緣,否則他極有可能變成一個只懂殺戮的怪物,或者會因為耗盡心神就地氣絕而亡。對於這情況沉浸在道心劫之中的張乙,自然是無從覺察,他一直很自信自己的道心堅定無比,認為鮮有什麼東西可以撼動,可是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淹死的人大多是會鳧水的,無孔不入的道心劫所針對的就是他這樣的人,一來是天道以此錘鍊他的道心,二來是天道想要毀了每一個道心不堅定的修仙者,儘管現在的他根本還不算上一個修仙者。
他是幸運的,就在他沉淪在道心劫之中,看似即將邁入深淵的時候,其眉心之中的那枚竹簡那裏,頓時傳出了陣陣模糊不清的唸經聲,隨著唸經聲響起的時候,方纔還沉浸在道心劫之中的張乙,立馬便被拉了回來,那麼一瞬間其迷茫的眼神,在短短的一剎那就恢復了清明,且明白剛纔發生了什麼的他,在感覺到一陣後怕的時候,更是因為這種原因,讓其眼神一下子變的極其幽邃。
對於自己為什麼會有夢界的經歷,他一直都有一種猜想,關於這一點他雖然說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極其幸運的,不過關於這一點他也不是沒憂慮,他很清楚有太多的人,想要成為某一位大能的棋子,可是他們卻沒有那個資格,如今自己有可能被某一位大能給選中,自己雖然不是多麼牴觸自己成為某個存在手裏的棋子,可是他卻一直在告訴自己,如果是雙贏,自己一定會對其感激不已,如果那位存著卸磨殺驢,或者其他更歹毒的心思,那麼就算自己在其面前,根本連只螻蟻都算不上,但是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棄把他給掀翻在地的念頭,張乙覺的自己不是那種每天想著,如何去做才能幹翻蒼穹的人,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把自己的命運的掌控權獻給任何人、任何組織。
他心中這麼想著,等到他的呢喃聲漸漸的連自己都聽不到的時候,他的眼中卻泛起了陣陣寒芒,那頭灰驢的感覺沒有錯,張乙雖然看起來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傢伙,可是如果有哪個觸碰了他的逆鱗,他便會變成一個令天下生靈都為之顫抖的惡魔,他所求不外乎長生不死,可是要是有哪個以長生為由,想要讓他出賣他的靈魂,他便願意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也要去維護自己的尊嚴,哪怕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