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殺人案從案發到現在，將近兩月左右了。這個也是狄仁傑上任以來查的最困難的一個案子。

    這其中抽絲剝繭，線索紛雜，如今端在狄仁傑面前的就是龍門幫這一盤菜。

    對老幫主的掘墓算是狄仁傑的一場豪賭。

    如果老幫主屍骨之上沒有任何問題，狄仁傑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查了。

    毒蠱、鬼母門，還有龍門幫明顯反常的事情，就像是一個串兒，承前啓後將事情串聯起來。

    狄仁傑一開始還弄不明白，但是現在他貌似明白了。

    對方敢深入內廷，並不是冒險冒進，而是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

    只因爲對方深入江湖之廣，難以想象。

    但是這一切的推論都得需要老幫主的屍骨來作為鐵證。

    狄仁傑在凌雲霄面前演繹了一個驚天大事，可是這大事究竟是真是假，恐怕狄仁傑心裏清楚的很。

    假的，因為這一切只是狄仁傑的推測和假設而已。既然是假設那必然就是假的，需要證據來作證。

    所以看著這些人一鎬一鎬的將龍門幫老幫主的陵墓挖開，狄仁傑的心也漸漸的提起來。

    一直到陵墓提起一直到棺槨被劈開，狄仁傑這心算是提到了嗓子眼

    “開啟了。”

    隨著一聲叫喊聲，和一陣驚呼，狄仁傑與凌雲霄兩個人一起來到棺槨之前。

    仵作用帶著魚皮手套的雙手顫顫巍巍的捧著一個頭骨過來。

    看得出來他臉色不善，而且被嚇壞了。

    一看這個頭骨，狄仁傑皺眉深皺，凌雲霄更是驚訝萬分咕咚一下跪倒，雙手顫顫巍巍的打算接過頭骨。

    頭骨這個東西已經讓人毛骨悚然了，可是龍門幫老幫主的頭骨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因為那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深坑，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被無數蟲圍繞啃食的痕跡。

    看到這個頭骨，狄仁傑長呼一口氣。雖然顯得不仁，但是他的確放心了，老幫主確實是被蠱蟲孩子。

    “看來這是老幫主晚年之時是因為年老體衰被毒蠱啃食殆盡深入骨髓。看看這頭骨上的齒痕，想必臨死之前已經是百般毒楚，筋肉殆盡了。”

    狄仁傑嘆息一聲。

    “若是如此，被砍死，倒也是給了一個痛快。”凌雲霄嘆道。

    他站起身來請仵作將頭骨迴歸靈柩，更讓人將棺槨重新下葬。

    眼看下人忙碌，凌雲霄對著狄仁傑拱一拱手：“狄大人，您的確是名不虛傳。若不是你發現其中端倪，老幫主可能死不瞑目了。”

    “凌副幫主，此時道謝言之尚早，有了這件事情之後，我更加確定龍門幫內全是一幫汙穢之徒。我會想辦法在近日滅掉龍門幫。”

    滅掉龍門幫！

    凌雲霄聽到這話，就像是五雷轟頂一般。

    他萬萬想不到，老幫主的死因竟然招來狄仁傑滅幫之舉。

    狄仁傑為他耐心解釋：“副幫主，龍門幫上上下下已經毀了，整個幫會完全都被人家控制。如果不把這些人通通殺掉，你看看老幫主。如果把這些人通通殺掉，龍門幫還在嗎？”

    凌雲霄明白了，可是明白的太晚了。

    “副幫主，如果你真的有心重新收拾龍門幫的話，倒不如再等一等。等到龍門堡那邊大戰之後，你再出麵收拾龍門幫比如說。”

    “只是不知道那個時候還能不能收拾得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這邊倒是有一條活路，就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狄仁傑所說這條活路，那就是讓龍門幫離開黃河水道去一條新開的水路，也就是南北溝通的大運河。

    大運河自從隋煬帝開鑿之後，到現在也不過百年時間，河上船隻往來卻無幫派盤踞。

    龍門幫本來就是走水上的買賣，如果去了大運河只會更好，不會更壞。

    可是狄仁傑自己都想不到，他這一個小小的建議竟然出了一個千年的大幫派，漕邦。甚至一直到民國之時，漕幫轉為青幫，也是活躍非常。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凌雲霄如何收拾龍門幫並非狄仁傑要注意之事。

    他現在要注意的是龍門堡內的那一幫東西。

    狄仁傑幾日未回，這些千牛衛早就在小鎮當中引人注目了。

    畢竟他們這一個個全都是大爺脾氣，沒有狄仁傑的約束，衣輕裘就算是想管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更何況，衣輕裘也不是那種不會管人的人。他管事往往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不著就算了。所以這些千牛衛也就更加鬆懈了。

    所以狄仁傑回來之後看到的是一幫遊樂好閒的千牛衛。

    眼看狄仁傑回來，這些人趕緊收斂了。

    “我說你整日怎麼匆匆來去的，幹嘛去了？”衣輕裘問道。

    “這個還真沒辦法跟你說，朝廷機密。行了，你趕緊去睡吧。”

    狄仁傑說著就把衣輕裘往外推。

    衣輕裘還真受不了他，剛剛回來心急火燎把他找過來。找過來之後就是一頓公事，在聽說千牛衛沒事之後，又把他往外推。

    “哎呀，我真服了你了。不徇私情，並不代表你不講情面吧？人和人之間基本的交易禮儀你得有吧。你剛回來把我找過來，就是一通問話問完了之後連茶都不喝，就讓人出去。沒你這樣的。”

    “你以為我容易啊，來回奔波好幾百裡。”狄仁傑張嘴就是謊話，其實也是爲了迷惑衣輕裘。

    凌雲霄的家離這兒頂多就十里。

    “行，你辛苦了，行了吧？我走。”

    衣輕裘轉身要離開，卻又被狄仁傑一句話給留了下來。

    “哎，你的兄弟這兩天怎麼樣了？”

    “什麼兄弟？”衣輕裘轉頭問道。

    “就是稱綾羅啊。”狄仁傑笑道，“你別跟我說你回來這麼長時間跟他連麵都沒見過。”

    “我還真沒見過，你以為你手底下的這幫千牛衛好管啊。也不知道他們跟誰學的，一個個全都是大爺脾氣。我一眼看不到他們還指不定惹出什麼亂子呢。別看近在咫尺，我還真沒去過龍門幫。”

    “哦？那龍門幫的老朋友就沒有過來探望你？”

    “哪兒還有什麼朋友，我不是說了嗎？我在這邊已經沒什麼熟人了。”

    “哦，那你就出去吧。”

    狄仁傑聽完這幾句話，便又將衣輕裘給推了出去。

    他狄仁傑也不是鐵打的，騎了一天馬誰都困。現在是真真正正的人困馬乏了。

    “我還是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累。”

    打了個哈欠，狄仁傑只能將袍子脫下來放到一旁。

    這裏可是不比長安的。

    在長安，他睡覺之前總會讓人給他打一盆熱水洗洗腳，然後將自己的頭髮梳理一下。

    可是在這裏卻做不到。

    正坐在床上想自己要不要出去打盆洗腳水的時候，外邊卻有一個人端了一盆熱水過來。

    “狄大人，需要洗腳水嗎？”

    竟然是那個老闆娘！

    “額……”

    狄仁傑還沒回答他的門就直接被推開了。

    他沒有把門閂插上。

    老闆娘肩膀上搭著一塊白色的巾子，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熱水，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也多虧了她把門開啟，狄仁傑這才發現原來不止他這邊有熱水，其他的幾個人那裏也有熱水。

    這才讓他稍微感覺安心一些。

    總算不是他一個人腐敗。

    “老闆娘，這麼晚還沒有睡嗎？”

    “你們這些京中的大官，哪一個不是被家婆伺候的，舒舒服服的？這一次你又沒有帶雜役出來。我還真不相信狄仁傑睡覺不洗腳。”

    “名滿天下也沒用，臨睡覺之前不還得摳腳丫子嗎？”

    狄仁傑哈哈一笑。

    老闆娘將這盆水放在床邊的腳踏上，挽起袖子就打算為狄仁傑脫下鞋襪。

    狄仁傑趕緊攔住她了。

    “老闆娘，這可使不得。您折煞狄仁傑了。”

    “這有什麼呀？能伺候您，那是我的福分。”

    “您就別福分了。我可承受不起。”

    他趕緊站到地上將老闆娘給送走了。

    狄仁傑平時在大理寺的時候最低限度也就是讓別人幫著打一盆水而已。大理寺自身就有洗澡的地方，狄仁傑一般都是等著夜深人靜再去。

    不是因為他害羞，是因為，他不能和那些忙活的一天的官差去搶浴室吧？

    第二個原因就是，大理寺他是最後一個睡的。他每天看卷宗都會看到很晚。

    有時候，他們都是洗完了澡，收拾好了，披頭散髮的過來和他一起討論卷宗。

    也算是另外一種狼狽。

    洗腳這件事情最狼狽的其實並不是怎麼洗，而是最後到洗腳水的時候。

    一般情況下都是往外面一潑就完了。

    狄仁傑也是這樣。

    可是當他出去潑水的時候卻發現影子有些不太對。

    他住的是一間南房，門窗都是朝著南面。所以他一出去就能看見月亮。

    這個大大的月亮掛在天空，可是卻被一個人擋住了。

    這個人影就站在客棧的房頂上，正好擋住了月光。

    月下身影，是一身紅色的衣裝。膚白如雪，襯托的紅色更加嬌豔，宛如玫瑰一般。

    看不清臉，可是狄仁傑都能想到這到底是誰。

    鬼母門的門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