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澤翰驚詫莫名，心裏狠狠悸動了一下。

    他犯了這麼大的錯，季沉言只是罰他跑圈圈而已，現在還這麼溫柔地對待他……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自己從出生以來就被視為不祥之人，他所面對全是各種人對他的各種惡意。杜澤翰也早就學會了應對旁人的惡意，甚至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不會讓旁人有機會傷害他。

    他會搶先對付旁人，讓別人難堪，讓這些虛偽的人生不如死。

    可是，沒人告訴他，若是有人全然不在意他的挑·釁，他該怎麼辦；也沒人告訴他，如果有人對他無限包容忍讓，他又該怎麼辦。

    “怎麼不說話呢？”沈言見奶糰子一聲不吭地望著他，還以為這奶糰子心裏有氣，哭笑不得地訓斥道，“犯了錯就得認。為師罰你天經地義，你還委屈上了？”

    不是委屈。

    一點都不委屈。

    杜澤翰覺得自己心裏某個最柔軟的地方被男人狠狠揉搓了一下，他突然想試探一下對方，想知道對方到底能有多容忍他。

    “我本來就很委屈。”杜澤翰握緊了一雙小拳頭，倔強地抬頭瞪著面前的男人。

    他故意用惡狠狠、氣呼呼的語調道：“我又沒做錯什麼，師尊憑什麼罰我？！我都說了，我餓了！師尊你又不給我準備吃的，我啃了你的臉又怎樣？！我吃了其他峰主給你的天材地寶又怎樣？！這還不都是因為屋子裏沒有吃的！！我餓了！！難道我要餓著肚子等死嗎？！！”

    怎麼樣？！討厭他了吧？！！不能容忍他了吧？！！

    他倒要看看這個男人有多能裝！！他就不信季沉言能繼續容忍他！他要撕下這些名門正派虛偽的麪皮！！

    杜澤翰心裏倔強又瘋狂，高傲又恐慌。

    他不稀罕季沉言假裝出來的這一點點好！！想憑這麼一點點好就收買他，呵，沒門兒！！想都不要想！！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沈言錯愕非常，他怎麼都沒想到奶糰子會有這麼大的怨氣。

    不過，小娃娃本來就吃得多吧？

    沈言沒有帶奶孩子的經驗，他開始認真地反思自己。他自己是個千年老鬼，對吃這件事一向都不上心。

    如今，他附身在季沉言身上。此人乃是金丹修為的修士，早就已經辟穀了，自然也不用吃東西。

    如此一來，他就把人之最根本的口腹之慾給忘了。

    “哎……”

    沈言低低嘆了口氣，輕輕摸著奶糰子的發頂，放軟聲音安撫道：“對不起，是為師沒有考慮到你的身體狀況。”

    杜澤翰愣怔，緊緊握著的一雙拳頭都漸漸放鬆下來。

    這個男人怎麼能……怎麼能這麼遷就他呢？

    明明都是他的錯啊。

    他說了這麼過分的話，可這個男人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杜澤翰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樣樣都有，複雜到了極致。

    半晌，他才悶聲悶氣地道：“師尊，我就是個壞孩子。”你就算遷就我，我也不會變好的。

    他天生就是壞的。

    壞到了骨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