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再次醒來會是在一艘船上。

    簡直是一頭黑線加一頭霧水。

    赫綏背對著裴衍坐在床對面的椅子上，正伏在桌子上。

    聽到身後床上的動靜，忙把海螺裝進衣兜，起身走向床上坐起的裴衍。

    裴衍皺眉：“你……”

    赫綏擁住冷氣嗖嗖河豚生氣的裴衍，柔著嗓音笑道：“我們好久沒外出旅行了，正好這段時間我沒有工作，想著帶你出來走走——”

    啪！

    巴掌聲清脆、響亮。

    打斷赫綏的連篇鬼話。

    裴衍冷笑：“說真話。”

    赫綏委屈：“我說的就是真話。”

    啪！

    又是一記清脆、響亮的巴掌。

    裴衍冷睨狗頭被扇飛的赫綏，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道：“給你三秒鐘，說真話，一，二，三——”

    “我要救你。”

    裴衍沉默。

    赫綏拿出衣兜裡的海螺，像瀕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

    容光煥發、欣喜雀躍。

    他口吻輕快地道：“海蘭臨走之前給了我這個海螺，她告訴我……”

    裴衍忽地拿走海螺。

    赫綏面色微變。

    裴衍輕輕地笑了一聲問：“她給你這個海螺時，說了什麼？”

    赫綏張了張嘴。

    如果有那麼一天，它會指引你。

    裴衍搖頭：“沒有人能救我——”

    “能救！”赫綏像被刺激到了般大聲道，“海蘭能救你，你會活……”

    裴衍抬起右手捂住赫綏的嘴。

    朝不願接受現實的赫綏晃晃左手裏的海螺，淺淺地笑道：“這個海螺只能指引你去到人魚族，將我的屍體……”

    見赫綏眼中閃出痛苦，裴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停下兩秒換一種方式道：“我離開海洋太久了，雙腿已經變不回魚尾，海蘭、人魚族，都沒有辦法使我的雙腿變回魚尾，而她給你這個海螺，是讓你……”

    傾身湊近，親吻赫綏的唇：“讓你在我離開之後，把我送回到人魚族，使我重新投入大海的懷抱。”

    大海是殘忍的。

    對背叛他的小人魚使下詛咒。

    可大海也是仁慈的。

    背叛他的小人魚死後，可以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為什麼，”赫綏感到痛苦捅穿了他的心臟，撕裂靈魂般的疼，他艱難地，費力地，自虐般問出了他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為什麼變不回魚尾？是因為我對你的喜歡少於你對我的喜歡……”

    眼眶泛起濃郁的血色，嗓子像被掐住了一般，擠出一個又一個帶著淋漓鮮血的字：“因為，因為我對你的愛少於……你對我的愛嗎？”

    裴衍想說不是。

    可赫綏既然問出了口，就表明他早已有了答案。

    裴衍答：“是。”

    不是的。

    你對我的喜歡對我的愛，並沒有少於我對你的喜歡對你的愛。

    只不過你丟失了記憶，丟失了對我的喜歡與愛。

    你很喜歡我，也很愛我。

    可卻只是這一個世界。

    而我喜歡你愛了你好多好多個世界。

    一個世界的喜歡與愛，對上好多好多個世界的喜歡與愛，自然會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