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是大海的精靈，是大海的寵兒。

    而離開大海的人魚，將不會再受到大海的庇護。

    離開大海，去到陸地的人魚會受到大海的詛咒。

    然而大海終不忍心對離他而去的人魚斬盡殺絕，他軟了心腸，給離他而去的人魚留了一條生路。

    若人魚所喜歡的人，同樣喜歡人魚，那麼人魚便可以變出雙腿，在陸地上行走，隱於人類社會中。

    可若人魚所喜歡之人對人魚的喜歡，少於人魚對他的喜歡，那麼人魚會死去。

    若想活下去，便是以人魚的形態返回大海，重新投入大海的懷抱，大海是仁慈的，歡迎他的小人魚迴歸自己的懷抱。

    可若小人魚執意留在陸地上，那麼小人魚變出的雙腿將再也變不回魚尾，小人魚將會以人類的形態死在陸地上。

    現在。

    裴衍的身體器官迅速地衰竭，雙腿再也變不回魚尾。

    很快，就會死去。

    歪在赫綏懷裏的裴衍直起身，對上赫綏通紅的、盈滿了淚水的眼。

    “……衍衍，”赫綏顫抖著唇，話語間流露出痛苦，流露出對自己的恨，“你，你不要，不要喜歡我了，不要再愛我了。”

    裴衍很寵自家老攻。

    自家老攻想要什麼，裴衍都會給。

    自家老攻有什麼要求，裴衍也都會滿足。

    可不再喜歡老攻，不再愛老攻，裴衍只能說，抱歉。

    裴衍搖頭：“我做不到。”

    做不到不喜歡你，做不到不愛你。

    喜歡你，愛你，已經是我的本能。

    就像人要呼吸跟吃飯，不然會死。

    裴衍愣了一愣。

    好吧。

    自己已經快死了。

    裴衍右手勾住赫綏的脖子，帶著赫綏倒進被子。

    赫綏埋在裴衍的頸間，壓抑的哽咽傳入裴衍的耳朵，裴衍溫柔地擼著赫綏的腦袋，軟著聲音哄：“別擔心，我沒事……”

    裴衍卡了殼。

    說沒事，好像沒有說服力。

    赫綏霍地抬起頭。

    淚濛濛的眼睛直直地釘住面色蒼白的裴衍，釘進裴衍的眼睛，釘進裴衍的心裏。

    赫綏嘶啞著嗓音道：“海蘭臨走之前，問了我一個問題。”

    裴衍很捧場：“什麼問題？”

    赫綏吃力地滾了滾喉嚨，嚥下叫囂的酸澀與疼痛，他艱難地扯了下嘴角，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笑著道：“她問我，我對你的喜歡，是否多過你對我的喜歡，我回答她，我，”嗓子裡控制不住地溢位一聲嗚咽，他在笑，可也在哭，“我說我不確定，我能確定的是，我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

    裴衍輕輕地吻了下赫綏的唇。

    吻掉赫綏的悲傷，吻掉赫綏的痛苦，吻掉赫綏的眼淚。

    “不許再哭了。”

    裴衍兇萌地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掉眼淚，丟不丟臉？”

    赫綏不說話。

    只是眼淚汪汪地注視著裴衍。

    裴衍……輸了。

    裴衍往一旁挪了挪，給赫綏騰出位置：“陪我上來睡一會兒。”

    赫綏乖乖地脫掉鞋子鑽進被子。

    長手長腳緊緊地纏住裴衍。

    衍衍不會死的。

    他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