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辛苦了！乾杯！乾杯！”

    二人經常光臨的抻面館中，角落位置裡的餐桌對坐著羅輝與嶽遠光，今天是休假期的第一天，來到這兒喝點小酒放鬆是之前早就約定好了的。

    一聲清脆的碰杯之後，羅輝與自己的後輩不約而同地仰脖將杯中金黃色的啤酒灌入肚內。隨著帶有獨特小麥香氣的飲品順著食道滑潤地流入尾部，一股股略帶甘甜的苦澀在味蕾上迸發開來，一抹“爽”意剎那間炸開，轉眼間又拓展至渾身上下每一處關節。身體任何一個細胞都叫嚷著：“滿足。”

    “這天喝上一口啤酒，活活美死。”放下酒杯，羅輝稱讚著說：“還是我們當地的啤酒喝著夠味，別看廉價。”

    “這喝的是感覺，感覺。”嶽遠光嘖了嘖舌。

    “對了小嶽，假期準備怎麼過？”

    “這次合計好好陪陪我媽，上回兒放假第一天就又迎來大案，這回兒說什麼我都得好好享受完我的假期。”

    “行，陪陪老媽挺好的，等以後你小子成了家，很多時候就是有心無力。妄想用一手托起兩家——太難。況且到時候你還得去偶爾照顧照顧老丈人。誒，對，說到這個問題你小子有什麼想法沒有？”羅輝露出一抹壞笑問著。

    嶽遠光早就把對方此時呈現出的表情在心中猜到了，也沒有過多的驚訝，他只是淡淡一笑回答道：“本來之前也沒有，但在這個案子進入調查前答應我媽了，等這回休假就去相親，想想也真是愁死我了。”

    羅輝笑著往嘴裏夾了一塊沾著蒜醬的牛腱子，滿足地咀嚼兩口後說：“你啊現在是這麼想的，等你相親時候碰見個大美女，你小子肯定老老實實地坐那相親，甚至都不願意讓人家姑娘走。別到時候抱人家大腿不鬆開，聽見沒？”

    “輝哥，你也是真能拿我開玩笑，我又不是那種人。不然我也不至於單身到這個節骨眼，以前上學的時候怎麼說我也是校草。”

    “誒呀呀！這傢伙——”

    羅輝搖了搖頭，心裏話說：自己這位後輩模樣長得倒還是不錯，但這臉皮也是挺厚。

    嶽遠光笑著問：“先別說我，輝哥你這次放假打算做些什麼？假期時間可不短，足足一個多禮拜呢！”

    鑑於“高筱文”一案被他們二人很完美地解決，所以組長林海一高興就給他們多放了幾天假。當然，羅輝也知道自己跟著沾點小嶽這位後生的光，要不是上次那小子選擇放棄假期回來破案，哪能放一個多禮拜？再說光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破不出來這個案子。

    別看在審訊室中羅輝在揭穿江月謊言的時候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那也是源於嶽遠光事先把一切的可能都想到，並提前給自己打好預防針。

    聽著小嶽的問題，羅輝方纔還滿是興奮、激動的笑臉可著實黯淡下來不少。他喝了一杯酒後悶悶不樂地說：“我能幹什麼？我這好不容易放個假，你嫂子肯定要我做平日裏都是她負責的事，比如說家務、買菜、做飯。這些活我是跑不了的。”

    “那沒辦法——誰讓你是成家的男人了？”

    嶽遠光調侃著又問：“你現在是不是羨慕我？羨慕我看到好看的姑娘還可以抱著人家大腿不讓人家走？”

    “可不是嘛，現在別說讓我去抱人家大腿，還沒等走到漂亮姑娘近前呢，你嫂子就得給我拎著耳朵拽回來。”羅輝悻悻道。

    “結了婚你就得老老實實的，再說前段時間我倆那麼忙我又不是不清楚，家裏麵方方面面這些活不都是我嫂子一個人做的嘛！你個大男人這些天休息不做，難不成還讓我嫂子做？”

    羅輝欣慰地笑了，端起酒杯後二人又撞了一杯酒。

    嶽遠光又問：“說到這輝哥你也結婚有些年頭了，怎麼還不要孩子呢？真是像你之前那樣所講，擔心教育問題？”

    “一方面是生活壓力大，另一方面你說的對，現在我們這些人上班那麼累，哪個有空教育孩子？孩子要是沒教育好，真成了危害社會的人，可怎麼辦？”

    話到此處，二人都變得有些沉默，開始緘默不語。這，在喧鬧的麪館中一時間有些不成比例！每每涉及到未成年人犯案，即便到最後真相大白，他們這些辦案刑警的內心卻也不會有那樣的暢快。似乎，有什麼東西堵住了本該值得慶幸的喜悅之情？

    “輝哥你是怕自己成為江月那種家長？”

    “有這個顧慮，以前就是單純害怕教育不好孩子，自從處理完這件事我是害怕成為那樣的家長。小嶽，你知道嗎？當我揭露真相之後，江月跪在我的面前居然求我放過林笑笑，痛哭流涕地給我磕頭祈求著。說她的女兒是無辜的孩子，要我們網開一面。當時我真恨得不知說些什麼，明明犯下那麼重的案子，卻表現得這樣......昏庸。”一時間羅輝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詞來概括。

    嶽遠光低下頭點燃了一支菸，吐出一個菸圈後竟幽幽說著：“或許江月說的沒錯。”

    “什麼？什麼意思？”

    “當我從林笑笑家中翻出犯案用的物證之後對她說：‘這裏麵一定有你和高筱文的痕跡，如果鑑定出來的話，就證明你是兇手。’那個瞬間，我從那孩子的眼中看出了絕望。下一秒，林笑笑竟哭泣著對替她前去定罪的江月破口大罵。”

    “她都罵了些什麼？”

    “她說她媽媽毀了她的一生，到最後也沒能將她推出泥潭。”

    “這？江月可是寧願揹負刑期也想幫她脫險。這孩子竟然？”

    “輝哥，我能理解她，或許林笑笑這個孩子本身就是個不正常的人，所以纔會有那麼多偏激的想法。而且，造成她不正常的因素，就是江月這個人的本身。”煙霧繚繞下，嶽遠光的言語如同上升的煙霧般玄幻。

    羅輝張了張嘴，卻也一個字都沒說出來，靜等著嶽遠光大的總結。

    “林笑笑的扭曲源於她不幸福的童年，那是江月犯下所有錯誤的根源。她病態地將前夫趕出家中，又用病態的方式教育著還是孩童的林笑笑，脆弱的心遇見更大的惡，自然會受不了，產生質變。在這個期間裡，江月的教育方式一直是病態的，這就令林笑笑的扭曲愈發嚴重。”

    “所以後來江月才一心想要替女兒頂罪，一心想要贖罪？”

    “可是已經晚了，錯誤已經形成，這回兒要做的其實應該是正確的教育。不過這個時候，江月又犯了錯誤，她在本應該保持理性的事情上選擇給予之前從未給予過女兒的愛，實則這回的愛，正是溺愛。因為溺愛，她帶著女兒一併沉默，試圖逃出法律的制裁。卻也正是因為這份愛，使得林笑笑徹底沒有了自我救贖的可能性。”嶽遠光掐滅了煙，也說完了話。

    羅輝苦悶地“哼”一聲，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端起酒杯，自顧自地吞了一大口酒。“你說得對，她真就是個孩子，其實也挺無辜的。上輩子沒修好。”

    嶽遠光詫異地問：“怎麼輝哥？你改信因果輪迴了？”

    羅輝不說話了。

    ......

    同羅輝分開後，嶽遠光再次走在漆黑熟悉的路上，上次走的時候還因為案情進展不順利而有些苦悶，現在案件處理完畢，看著滿天的星星內心還真是豁然開朗。案件結束了，自己的假期開始了，每天都會怎麼過呢？

    想著想著，羅輝加快腳下的步調，哼著歌朝更容易打到車的大馬路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