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本罪
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巴掌大的辦公空間裡擠著兩名體態並不算太胖的刑警,也幸好這二位的體態一個偏瘦,一個正好,否則辦公桌後面那本就不寬裕的地方非得被“擴建”成一個滿滿登登的“實心球”。
嶽遠光知道自己心中這個比喻並不算恰當,而且乍聽之下還有些一頭霧水。不過眼下的工作令他無心去思考別的問題:符不符合邏輯、在心中比喻時語句上出沒出現問題......等等,一系列問題他都沒有心思去討論。就連為什麼羅輝也非要和自己擠在這個小空間裡面,他眼下都不清楚。
“這份工作應該是我一個人就能完成的。”他在心中默默說了無數遍,卻也沒有說出口,發出任何的聲音。
其實若不是自己一門心思想要更精確的線索,他明明可以早就將這份名單要來,又何必拖到現在呢?
他想證明什麼?無非就是——兇手是學生。
透過小侄子陳小兵的身上他得到了有用的線索:小孩子的恨意是毫無防備的,有可能一切的一切皆來源於嫉妒;優秀的學生不願意同任何人為敵,也單純到不會思考任何人對自己的惡意。
所以——他的內心想法已然明確:兇手是高筱文的同學,而高筱文並沒有發現對方的恨意。不,應該是有所察覺,但她潛意識就把對方的恨給低估了,並未選擇聲張。
可是......證據!
嶽遠光緊鎖眉頭,死死地盯著擺放在桌面上的一張A4白紙,以及放置在白紙上,那支筆蓋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找不見的黑色辦公中性筆。
幾個名字,正是被這支筆記錄下來的。
“小嶽。”羅輝這會終於開口叫道:“你都想半天了,合計明白什麼沒?這麼簡單的事兒,至於考慮這麼多嗎?”
在他的眼中,這幾個名字根本就是從成績單上摘取下來的,把名字寫出來這件事兒本身就沒有難度。嶽遠光為什麼要沉寂這麼長時間呢?
“你在思考些什麼嗎?”羅輝又問。
嶽遠光指了指桌上的那張紙,還是沒給出任何的答覆。羅輝只好也學著他的樣子,將視線投了過去。
白紙上赫然記錄著張老師班級裡的部分同學名字,這些同學的名字裏,都含有“木”這個字。
名單如下:李廣文、林笑笑、楊鳴舟、李響、劉楠楠、李馨慧、杜振朝、潘悅琳。共八人。
羅輝看罷之後喃喃道:“七個孩子啊,看名字都是挺可愛的呢!兇手真就在這些孩子中?”
“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極有可能。”嶽遠光開口回答說。
“我們該怎麼確定到底是哪位孩子呢?”羅輝有些擔憂,“徑直去問的話,是不是會對這些孩子造成心理影響啊?”
每每涉及到孩子的案子其實警方很難做的,畢竟這些還都是未成年人,即便是工作需要,刑警們也還會盡量秉持著“保護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態度去調查。但是,這樣帶來的後果就是詢問不好展開,工作效率很容易受到影響。
“這個先不說,我得問問你。輝哥——”嶽遠光倏地轉移話題,把話鋒轉到了別的事上。“高筱文家長那麵怎麼說的?她們的教育理念,與我大致描述的,有無明顯差距?”
“還真沒有!”
“果然如此......”
嶽遠光注意到羅輝的眉毛明顯揚了一下,眼睛剎那間瞪得也是圓圓的。他的聲音起了些波瀾,激動地說道:“好孩子的教育理念可能都一樣,的確,高父高母也常常教育高筱文與人為善,不要同人為敵。遇到壞孩子,不同他深交,卻也不要得罪,不要看不起任何一個人。”
“你的翻譯真直白,毫無文采可言。”嶽遠光搖搖頭,略微開起了玩笑。
羅輝只是白了他一眼,並沒有理會面前這名後輩的調侃。旋即又問道:“這個有這麼重要嗎?教育理念會對這起案子起到什麼作用?”
前輩的問題令岳遠光不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隨後,他在口袋中摸索出來自己的煙盒。羅輝知道這個菸民又要做什麼,他急忙起身,同嶽遠光拉開了一定的距離,方纔那擁擠的空間瞬間輕鬆了不少。
嶽遠光點燃香菸,噴出了一大口濃濃的煙霧,他緩了幾口氣,在腦海中組織好了語言說道:“長時間用乾淨、健康的水去澆花,花朵就會長得很好看,盛開的相當漂亮。可是,用惡臭的水或是開水去澆花,花朵要麼長得殘破不堪,要麼根本就開不出花。種下怎樣的因,就會收穫怎樣的果。”
“也就是說,因為高筱文是一直接受良好教育而成長起來的單純姑娘,所以並不瞭解世間險惡?”羅輝領悟道。
嶽遠光點點頭,義正言辭地說道:“這起案子,其實是因教育理念而引出的。高筱文不懂得去懷疑別人,她相信只要自己友好地對待他人,他人也同樣會友好地對待自己,她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會有一種無形的恨意。”
“可是,如果你要說你小侄子不懂我還能理解,高筱文可是初二的學生,她能不懂?”羅輝疑惑地問。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一樣的,即便是初二,她也是個孩子,年齡不會超過十六歲。這樣的孩子,終日經受父母那種思維的灌輸,久而久之便會除去學習的事情之外,很少去理會世間的真實面目。更不會去思考人性的險惡。”嶽遠光繼續吸著煙,分析著高筱文的心理世界。
羅輝似懂非懂地點著頭說:“高筱文的父母的確沒有告訴過筱文要保護好自己,幾乎就是在指導她如何學習,如何與人為善。因為他們認為高筱文是個姑娘,只要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不會招惹她。”
“也正是這樣的理念讓這孩子收穫了成功,贏得了老師家長們的一致好評。不過,這些大人們沒想到的是,也正因為這樣的理念,讓高筱文這個孩子無意中被懷有心機的人給盯上了,而單純的高筱文對這一切——來自世間的惡意,壓根就渾然無知。”
嶽遠光掐滅了手中的煙,幽幽嘆道:“過分的單純,本身就是罪過。正是這份渾然無知,讓高筱文送了命,也令這起案件幾乎毫無線索可言,增大了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