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饒身體已經完全垮了，他開著窗子，看著外頭，一雙淺綠色的眼眸此時竟然有些無神。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已經入冬了，外頭什麼都沒有，看了只會覺得蕭瑟。

    但他本來也不是去看什麼風景的。

    屋子裏的炭火有些足，他每每睡下，都感覺喉嚨有火在燒。

    裡頭熱氣十足，姬饒便想開窗戶吹吹冷風。

    明日便是封后大典了。

    換言之，他明天就要走了。

    面前突然被遞來一盞茶，姬饒一低頭，看見那茶杯上的青花瓷紋路，順著手看上去，看到沈雲安正靜靜地看著他。

    那張臉已經與他原本的模樣有了個七七八八的相似。

    那雙眼睛，漆黑的筆墨一般，彷彿藏著萬千星辰，溫潤如玉。

    姬饒把茶杯接過來，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抬眼看著沈雲安。

    這個曾經名動京城的才子。謙謙君子德，磬折欲何求。沈雲安當真擔得起“公子世無雙”幾個字。

    “你要走了。”

    沈雲安從兩日前開始就已經會說話了，只是說的不多。

    要論姬饒的身體狀況，除了姬饒之外，最清楚的莫過於沈雲安了。

    他體內的蠱蟲時不時地在提醒他。

    姬饒的身子已經被掏空了，現在這副模樣都是在強撐，脆弱的像是一陣風都能給吹散了。

    姬饒抿著唇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太過虛弱，看上去並不明顯，“你大概想起來了多少事？”

    “八分。”

    姬饒伸出手去，想像以前一樣拉一下沈雲安。

    只是沈雲安躲開了。

    姬饒怔了怔。

    這纔想起，好像從他兩日前會說話的時候開始，就已經不再跟自己親近了，怕是記憶也是那時候開始慢慢恢復的。

    在他想起自己原本的記憶之前，他從巫山醒來時候的記憶就會被慢慢封存起來，如果沒有特定情況，他是不會記起來的。

    也就是在他慢慢想起燕均的時候，他會把姬饒忘掉。

    也挺好的。

    姬饒慢慢把手縮了回來。

    挺好的。

    就當他這個人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只是一直很不解。”沈雲安盯著姬饒瞧，彷彿想要在他蒼白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只是姬饒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沈雲安也看不透他，“為何殺了我又要救我。”

    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救我。

    姬饒當然不可能說任務，也不可能說自己發了善心。

    “你要謝就謝燕均吧。”姬饒說著，眼睛裏竟然露出些譏誚的笑意，“他好像很能讓人體會生不如死的感覺呢。”

    把鍋推給燕均，讓沈雲安感動一下，指不定還能促進一把倆人的甜蜜生活。

    但凡燕均有那麼一點良知，希望他把沈雲安接回去的時候，還能對自己保持一點愧疚。

    要不是爲了任務，沈雲安的屍體他都不願意碰。

    “既然你差不多已經恢復了，就搬去偏殿住吧，等明日過後，燕均自會來接你。”

    姬饒的聲音莫名有些冷，沈雲安愣了愣，身側寬大袖中的手不由得握進了些。

    他長長舒出一口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