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凡看著雷逆，忽然笑了笑：“小雷子，我怎麼會恨你呢？”

    “三軍不可一日無帥，當時我身負重傷，生死未卜，天芒軍團必然要做出新的任命。”

    “你能成為天芒統帥，那是你有這個能力，我應該祝賀你纔對！”

    聽了楚雲凡這樣回答，雷逆眨了幾下眼睛，似乎心裏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再次倒酒，端起碗來：“老大，多謝你的理解，我敬你！”

    “來，幹！”

    楚雲凡端起酒碗，沒有多說什麼，再次跟他碰了一下。

    兩人都是眉頭不皺一下，就把碗裡的酒喝乾。

    這碗酒下肚，雷逆的神情輕鬆了許多，話也更多了一些，明顯比剛纔放得開了。

    他斟酌了一會兒，試探的問道：“老大，你還想重回天芒嗎？”

    “如果你願意，我隨時可以把這個位置讓給你！”

    “因為在所有人心目中，只有你，才擔得起戰神之名！”

    重回天芒。

    聽到這四個字，楚雲凡的內心，劇烈激盪了一下。

    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

    天芒軍團，那裏是他鑄就輝煌的地方，也承載了他太多的記憶，是他一輩子割捨不掉的。

    然而，時過境遷，他還能回得去嗎？

    雷逆問出這個問題後，神情緊張，注視著楚雲凡的表情變化，似乎想從他臉上馬上得到答案。

    這也是他最為忌憚的。

    如果楚雲凡真有這個打算，他就必須加快步伐，除之而後快！

    因為，這個位置，是他的。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他的地位。

    尤其是楚雲凡。

    這個曾經叱吒風雲，被千萬人擁戴的一代戰神，是他心底裏最大的一個陰影。

    “我不打算回去了。”

    楚雲凡淡然一笑：“天芒有你，就夠了！”

    話很簡短。

    但意識很明確。

    不回去了。

    這個答案，雷逆聽在耳中，臉上忍不住泛起喜悅的神采。

    他再次斟酒，殷勤地給楚雲凡勸酒，同時表達他的惋惜之意。

    不知不覺間，一罈酒喝光。

    雷逆直接又叫了兩壇。

    六七樣下酒菜，也陸續送了上來。

    楚雲凡注意到，這裏的酒客，只有來的，卻沒有走的。

    就連酒館門外，都多了一些三五成群的人。

    楚雲凡還觀察到，這些人都有意無意，在注視著雷逆手中的酒碗。

    包括那個富態的酒館老闆也是這樣。

    似乎，他們都在等一個訊號。

    一個集體動手的訊號。

    但雷逆，即便連續喝了六七碗酒，依然沒有什麼醉意，端碗的那隻手依然穩定有力，並沒有做出他們等待的訊號。

    楚雲凡坐在那裏，酒倒碗幹，豪氣千雲，跟雷逆頻頻碰碗，灑脫對飲。

    兩人直到把三壇酒全都喝光，這纔算做罷。

    自始至終，楚雲凡都保持著一種泰然自若的姿態。

    似乎對周圍的這一切都毫無察覺。

    “小雷子，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不久之後，楚雲凡手機來了幾條資訊。

    是黃鎧發來的，關於水月寺的一些訊息。

    他看了看之後，站起身來，拍了拍雷逆的肩膀：“等改天，找到了夜貓子，咱們哥仨再喝個不醉不歸！”

    “老大，這就要走嗎？”

    雷逆端著酒碗，眼神中竟有些挽留之意，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

    “對，我要走了，媳婦催我回家做飯呢。”

    楚雲凡笑了笑：“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已經結婚了，改天讓你見一下你嫂子。”

    “行了，不用送了，記得把賬結一下。”

    “嗯。”

    雷逆望著楚雲凡，眼神無比複雜。

    他手裏捏著那隻酒碗，竟然有些失神。

    楚雲凡目光閃動，冷冷掃視一下小酒館中的所有人。

    這些人碰上他的目光，都是急忙轉過頭去，裝作交談吃喝的樣子。

    走到酒館門口，楚雲凡突然回頭，對著雷逆說了一句：“哦對了，小雷子，你認識一個叫老鬼的人嗎？”

    “什，什麼？”

    雷逆正沉浸在激烈的內心衝突中，猛然聽到楚雲凡這話，打了個寒顫，一下子愣住了。

    他當然知道，老鬼已經死了。

    但老鬼臨死前，有沒有把他供出來，他心裏卻沒有底。

    “哦沒什麼，只是隨便打聽一下，不認識就算了。”

    楚雲凡微微一笑，聳了下肩，當即轉身離去。

    沿著那條小巷，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他跟雷逆的這次重聚，是一次非常危險的相互試探。

    表面風平浪靜，內裡暗潮洶涌。

    他們都還留著過去的那些記憶，但卻都已無法回到過去那種狀態。

    就像夜朗之前對楚雲凡說的那樣——

    “雷逆已經變了！他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小雷子了！”

    雷逆如今對於權力的執念，已經浸透到骨子裏去了。

    這一點，已經昭然若揭。

    當他問出，楚雲凡會不會重返天芒時，那種忌憚和敵意，就已經寫在臉上了。

    只不過，直到最後，他都沒有下令動手，這也算他聰明。

    因為，如果他真這麼做了，楚雲凡會毫不猶豫，把這裏變成修羅地獄，殺他個血流成河！

    而楚雲凡沒有主動動手，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他發現，原來的酒館老闆很可能被當成了人質，被雷逆這夥人控制起來了。

    這一點，是他在喝下第一口“醉太白”的時候想到的。

    酒的味道沒變，跟幾年前一模一樣。

    唯一的解釋就是，釀酒的人，還是原來的人。

    也就是說，原來酒館的老闆，很可能還活著。

    因為他對雷逆來說，還有利用價值。

    或者說，這裏的酒，能帶給雷逆某種心理安慰，讓他想起曾經的自己多麼快樂。

    楚雲凡記得，幾年前，雷逆就曾經說過——

    “這裏的酒醇香濃郁，最合我的胃口，恐怕整個燕京，再也找不出第二家！”

    今天，楚雲凡之所以沒有當麵拆穿他的謊言，一方面，是暫時還不想跟雷逆搞得劍拔弩張，以免他對身邊人再次做出不利之事。

    另一方面，楚雲凡也不想害了原來那個酒館老闆，一旦他大開殺戒，那個酒館老闆也就沒有活命的必要了。

    楚雲凡走出小巷後，直接抬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他剛坐穩，就沉聲說道：“師父，請開快點，去水月寺，車費我給雙倍！”

    既然雷逆這裏不可能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那他就只能自己親自去探查了。

    ……

    “雷帥，我們精心佈下這個殺局，為什麼不下令除掉他？”

    隨著楚雲凡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盡頭，燕北閃身出來，走到雷逆身旁，滿臉疑惑地問道。

    他想不通，明明一切已經就緒，箭在弦上，為何不發？

    “就憑你安排這些人，恐怕根本攔不住他，更別說除掉他了！”

    “楚雲凡現在的修為，連我都有些看不透了。”

    “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想冒這個險。”

    雷逆緩緩搖頭，手中的酒碗，用力一抓，頓時硬生生化作齏粉，從指縫之間撲簌簌落地。

    這時，雷逆突然看到，楚雲凡剛纔落座的座位下，地面上赫然有兩個腳印，凹陷下去兩三公分。

    很明顯，這是蓄力待發形成的。

    這也就意味著，楚雲凡是覺察到了危險的，隨時在準備展開反擊。

    這個發現，令雷逆心頭一顫。

    他隱約意識到，楚雲凡或許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相信過他的話。

    而跟他喝光三壇酒，一起回憶如煙往事，或許也只是在跟過去做一個告別。

    祭奠那份曾經真摯的兄弟情。

    “雷帥，這個酒館老闆一家四口，要不要殺掉？”

    這時，那個長相富態的假冒老闆走過來問道。

    “不用，他家的釀酒手藝獨一無二，殺了他，這個手藝也就失傳了。”

    “對我來說，再也不能喝到喜歡的酒，這也是一種莫大的遺憾。”

    “這樣吧，給他個警告，讓他把嘴巴閉嚴點就得了。”

    雷逆打出一個酒嗝，懶洋洋說道：“這裏的東西，也不要破壞，我有空還會來坐坐的。”

    “是，雷帥！”

    眾人齊聲回答。

    “好了，都散了吧！”

    雷逆揮了下手，神情中竟然有幾分落寞：“我想一個人在這裏安靜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