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吳偉多看了幾眼，又被那女子發現了，那女子就徑直朝他走過來，大方地問道：

    “你是來瞧病的嗎？”

    吳偉有點心虛，嗯了一聲，趕緊低下了頭。

    “你偷看我幹什麼？我哪兒不對嗎？”女子雖然語氣平和，但暗帶不滿。

    “哦……我……”吳偉支吾了一下，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就低聲說道，“對不起，你長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女子本來是面帶慍色的，一聽吳偉的話，也不自覺地朝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臉一下子紅了，本來還想說點什麼，卻沒說出來，一轉身又走了。

    吳偉為自己的機智而沾沾自喜了好一陣子，看來假話說到點子上也很有用。

    輪到吳偉看病了，原先生跪坐在一張矮几後為病人診病，吳偉走過去，也跪坐在了矮几對面的一塊墊子上。

    吳偉發現，不知是窮還是文化的原因，這個世界的人家裏即沒有床，也沒有椅子，睡覺睡在地板上，休息也是跪坐在地板上。

    從這個習俗來看，這兒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來自於唐以前的中原，因為在吳偉的印象裡，秦漢到唐朝的人基本都有這個習俗。

    “今天感覺如何？”原先生一邊把脈，一邊問道。

    “今天好多了，除了稍微有點頭暈，其他方面都挺好。”吳偉實話實說道。

    “嗯，你這恢復速度，我行醫大半輩子了也是頭一次見，”原先生點頭道，“我本以為你活不過來了，卻活得好好的，本以為沒個十天半月你爬不起來，結果你還親自走了過來，你是練家子出身嗎？”

    “練家子？”吳偉有點懵逼，因為他不懂這個詞。

    “哦，意思是說你爹孃是練武之人嗎？”原先生解釋道。

    “哦，我爹確實是個練武之人……”

    說話間，原先生已經在一片竹板上寫好了處方，交給吳偉說道：

    “依你這身體，內服藥就算了，我給你開了三天的膏藥，但你每天都要來我這兒，我要親自給你換藥。”

    “謝謝先生，我去取藥了。”

    離開原先生的診位，一轉身就到了取藥的櫃檯上，將那塊竹板交給了小夥計。

    小夥計只瞄了一眼竹板，就順手將竹板丟進了一個水罐子裡。

    吳偉暗自感慨，原來這是爲了節約處方紙，將竹板丟進水罐裡洗去字跡，就可反覆利用了。

    按這個世界的歷史程序來看，紙張肯定還沒有達到普及程度，應該是十分昂貴的奢侈品，一個鄉村醫生是用不起的。

    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表明，這個時代的醫療管理還相當原始，看病處方不備案也沒人管。

    取了藥只等了一會兒，原先生就打發完了病人，將吳偉帶進隔間，親自為吳偉換藥，一邊換一邊讚不絕口：

    “你瞧這傷口，才幾天就已經長好了，我行醫大半輩子還從未見過……”

    吳偉終於明白了，原先生讓他親自過來換藥，原來是想研究他的傷口為什麼恢復這麼快，看來這個原先生也是個有心人。

    對這件事，吳偉自己也是驚歎不已，這個皮六的生命力還真沒得說，短短這麼幾天，已經經歷了好幾次生死考驗，但每一次都能奇蹟般地活下來。

    換完藥正要走，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在這樣的時代，吳偉不相信看病不用付錢，就拿出那十幾文錢，說道：

    “原先生，這次我看病的錢我不想讓阿正出，一共多少錢？”

    “哦，村子裏的人在我這兒看病只記帳，不收錢。”原先生搖頭道，“鄉里鄉情的，收錢多生分。”

    吳偉雖然沒聽明白原先生的意思，但他知道既然記帳了，遲早都會收的，就堅持說道：

    “還是我自己交了好，欠帳遲早是要還的。”

    原先生掃了一眼吳偉手裏那幾文錢，笑道：

    “真不用交了，再說了，你那幾文錢也不夠……”

    這句話讓吳偉尷尬得無地自容，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不是本村人，就不知道我們的規矩。”

    也許原先生也注意到了吳偉的窘迫，又補充道：

    “我們的做法是，到了秋天，根據當年看病多少，去採一些草藥來交給我，就算結清了一年的藥費，你是阿正家的人，你的帳就記在了阿正名下……”

    走出藥堂，吳偉心情十分複雜，特別是原先生最後那句話，讓吳偉心動不已。

    “你是阿正家的人……”

    吳偉雖然父母雙全，但他們遠在另一個世界，遠水不解近渴，在這個世界，他是個沒爹沒孃的孩子。

    就算他有皮六的身體，也算這個世界的人，但皮六父母雙亡，他仍然是無根之草。

    一個沒有家的孩子，那是多麼殘酷的一種現實。

    所以，此時此刻，他的心底迴盪著一句歌詞：

    “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吳偉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跟在阿佳後面往回走，路上碰到一個挑著籮筐賣魚的漁翁，他忽然停下來問道：

    “魚怎麼賣？”

    “大魚三文，中魚兩文，小魚一文！”漁翁流利地說道。

    “我要第二大的這條，兩文賣嗎？”吳偉開始討價還價。

    “呵呵，公子說笑了，這是大魚。”漁翁笑笑。

    “嗯，那你走吧，我不買了。”吳偉揮揮手假裝要走。

    老者遲疑了一下，放下擔子，用一根草穿在魚的腮上，遞過來說道：

    “聽說你是阿正家剛從水中撈上來的小子，就便宜一文賣給你吧。”

    吳偉還沒伸手，阿佳就衝上去接過了魚，笑成了一朵花。

    吳偉付了錢，兩個人繼續回家。

    “這魚拿到集市上賣，能賣十文錢。”阿佳興奮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吳偉問道。

    “那天發大水，一條魚衝上岸，我們撿了就拿到集市上買掉了……”

    吳偉聽了心中又是一酸，撿了魚都捨不得自己吃，這兩人的生活可想而知。

    回到小院，阿正正在院子裡忙乎，一看阿佳手裏提著一條大魚，做了個手勢，又是搖頭又是拿眼睛瞪阿佳，阿佳也沒說什麼，只是望了望吳偉。

    阿佳看起來很緊張，吳偉就說道：

    “師父，你們救了我的命，我買條魚表表心意，再說了，我的傷好了，我們大家一起吃頓飯，算是慶賀吧。”

    阿佳是能讀懂啞巴表情的，雖然阿正什麼動作都沒做，阿佳就大膽地將魚送進了廚房。

    到了下午吃飯的時候，魚端上來了，但遺憾的是，阿正一個人在廚房吃，她派了阿佳來陪吳偉一起在堂上吃。

    阿正家的廚房是那幾間草廬中最裏面的一間，佛堂就算是客廳吧，但堂上即沒有餐桌，也沒有椅子，只有兩塊小圓墊。

    阿佳和吳偉面前各自放了一張小板凳似的矮几當餐桌，面對面地跪在佛像前開始吃飯。

    不得不說，這個阿正的手藝確實不錯，比自詡取得廚師資格證的二師兄做的魚好吃多了。

    阿正低頭吃得十分投入，晚飯是魚肉配米飯，阿佳滿嘴流油，臉上還粘了不少米粒，一點淑女氣質都沒有。

    可吳偉卻有點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