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心服口服
於是在第六招的相擊之後,他突地一個“快羽三步”滑身向後,退出雙方以氣為兵的糾結之局,且倏忽形如鬼魅,將家傳“風飛砂”身法驟然展出,一足以尖立地、另一足卻回出一大迴圈,帶動他的白衫逸影,於原地斜轉半圈,猶如一隻陀螺般奇異快速,同時間出手飛疾,劍下如落冰雹,竟於瞬目未及之間,已打向吳秋硯的身上。
吳秋硯本已學全“浩然乾坤功”武譜上的內容,又靠著自己的機靈悟性,發展出一番無師自通的化用妙著,以致其當今實力,已屬極為強勁,但他確實沒有冰心那樣的歷練與際遇,也確實缺少了與一等高手對戰決鬥的經驗與記憶。
於是當遭遇上冰心這樣“高手中的高手”時,他確實只有反應無措、猜測失準的份,前頭猶見冰心還使快步,向後急滑,未及眨眼,難料其竟已回身降劍,一個落手便向自己劈來。
吳秋硯正自驚愕,未及閃躲,便見冰心手中的精鋼劍刃,已然抵在自己頸脖之旁,劍芒閃動熠熠,對映的是冰心絕俊面龐上的驕傲笑意,顯是揭示出了這場決鬥的最終勝負,就是這個“天外聖城”的新任主人,明明白白贏了這場局。
趙天雷看著師兄勝利,目光中隱透著讚許傾慕,暗想:“師兄的劍藝,真是愈來愈不簡單了,這叫吳秋硯的小子,功夫已是相當不錯,師兄仍然沒幾下就擊敗了他,看來放眼當今天下,要在一對一的對決情形下,去勝過師兄手中劍法之人,已是絕無僅有,除非是我……但我從來沒和師兄當真交手過,也不知道實力相較於他,究是高下如何?”
心念至此,神色一柔,不自主地微微搖頭,默想著:“不過我看這輩子是沒機會,去與他一較高下了,因為我絕不可能去對他出手的,就算是真的出了手,我也只會心甘情願敗在他的劍下,認輸認栽……”
趙天雷多年以來都敬喚冰心一聲“師兄”,習慣已成自然,就算心裏這樣想到他時,也是不改“師兄”此稱,即使他已經知道這個“師兄”,根本也不是什麼兄長……
吳秋硯自知勝負已分,只有認輸,當下目光黯然,長嘆一息說道:“冰心城主的功夫,確實厲害至極,在下技不如人,惟有認敗!”
冰心見對手服輸,便將抵住其頸部的長劍收回,唇角一揚,頗現自信微笑,說道:“你小子已不簡單,雖然浩然乾坤功沒有學得完備,倒是變出了一些特殊花樣,讓我也有一些吃驚意外。”
“在這麼多曾經挑戰過我的人裡頭,你還是其中年紀最輕的人,所以未來進境,或許猶未能料,你若不願放棄,這五年間便窮盡自己努力,看能提升實力到什麼程度,到時我天外聖城一樣在這,恭候上門者的挺身挑戰!”
吳秋硯聽得此言,倒是心中一奇,暗想:“這冰心城主說我年輕?但他自己的樣貌看起來,也不過和我相近年紀而已……不過他身為城主,宇態確實不凡,這一番說話口吻,並不貶抑敵人,反還推崇激勵,實是一個超乎他年齡應有的成熟大度,好似不當我是他的平輩對手,卻像在激勵一個後進一樣……”
面對冰心如此寬容態度,戰勝後既不趕盡殺絕,又還允許自己全身而退,以待五年後的再戰聖城,吳秋硯確實沒得爭辯,只有心服口服,難再糾纏下去。
當下摸摸鼻子,抱了抱拳,說道:“感謝冰心城主的不殺之恩,在下會記得這五年之限,五年之內,不再來你聖城打擾,但五年一到……五年一到,在下一定會再故地重訪,帶著比今日更加進步一倍的身手,向你挑戰!”
冰心嗯了一聲,沒多言語,心中卻想:“這吳秋硯看來十分堅決,顯然說的是認真話,他倒也死心眼,在一開始聽我說起,從來不知什麼地牢何在的事情,應該就能猜到,自從聖城易主之後,便沒人知曉昔年那些正道囚徒的下落,這半年來更沒人去理會他們的生死存亡。”
“就算至今他的父母仍在城裏,只怕也早成了死屍兩具,更遑論再多等五年以後,原先的屍體也要化為白骨兩堆了,他卻居然毫不放棄?明知只能找到死者遺體,也要一試?”雖有此想,外表卻不發揮,緩緩將手一提,比示向“宣令廳”的方向,簡短說道:“吳少俠請回吧!”那是直接送客的意思了。
吳秋硯願賭服輸,本有辭意,見了逐客令也不惱怒,不待廳間衛士上前驅趕,徑自轉過身去,動步欲離,卻在向廳口前進數步以後,驀地停下腳步。
回首一望冰心又道:“冰心城主,請容在下多問一個問題!那天外狂魔蕭聖月,傳聞中已然喪命,但他膝下……他膝下應該有一愛女,名字叫做蕭靈臻,請問她的芳蹤……她的下落,如今安在?”問語最末,竟有些不自主地微微發抖。
冰心聽之一訝,暗想:“這吳秋硯居然知曉師父有一愛女?甚至連其全名也都喚對?”卻沒多生他問,只表情沉靜地,淡淡答道:“半年前聖城起義,蕭聖月遭我劍藝擊敗,一路迫至湖邊,他臨死之前,胸口被我一劍穿心,此時蕭靈臻卻正好趕至,衝到她父親的面前,那蕭聖月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緊緊抱住自己女兒,便一把投入湖裏,雙雙沒影……”
“後來時間過去,蕭聖月的屍體終究浮了上來,卻沒有看到蕭靈臻的形影,我雖然不間斷地派人打撈,但聽說湖底的視線極差,尋人極其不易,我見屬下辛苦了十日也毫無所獲,便宣佈放棄繼續搜尋,不再繼續。”
吳秋硯聽至此處,胸口一痛,顫聲問道:“所以靈臻……所以蕭靈臻的下落,可能就是沉在湖中,溺斃而亡了麼?”話至最末,鼻首竟已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