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唯有靠己
此時廳間的柳暮嬋,話鋒一轉,也正好說到吳秋硯的上頭,她將眉尾一挑,看望向廳前的柳楊塵,美目間透出異芒,繼續言道:“至於那個吳秋硯,女兒可以負責出面,去打發他,我會設法想個說詞,讓他心甘情願又心平氣和地,自動離莊,而不致對於我們山莊,心生怨懟。”
吳秋硯在另一頭,偷聽至此,咬緊下唇,內心叫道:“柳暮嬋,我不需妳的打發,我有雙腳,我自己會走!”
但聞莊主柳揚塵,似乎已給女兒說動,有意放棄本來欲救中原同盟的想法,卻又憂心著吳秋硯的反應,對此關切問道:“小嬋,妳要如何說服那吳賢姪,讓他對我們山莊不生怨恨?”
柳幕嬋微微一笑,似乎已經掌握於胸,點頭說道:“女兒可以替這位吳秋硯,去引薦給風雲樓的江樓主認識,讓江樓主願意納他入門,讓他投效依附,而不致流離失所……”
“風雲樓這些年來,雖然與我們山莊有些瑜亮情結,關係並不太好,但他們一向都對天外聖城疾惡如仇,也極想找到機會反擊報復,剛巧讓吳秋硯入到樓裡,是適得其所、有志一同,他要舉兵北討,援救父母,就隨著風雲樓的腳步行動,是成是敗、如何收拾,都是他自己與風雲樓一干人的事情,從此和我翠涵山莊,無關無涉。”
柳揚塵聽之,微微頷首,說道:“風雲樓的江樓主……也是最近快速崛起的角色,尤其自他數個月前,大病初癒以後,更有超卓表現,連挑西荒五門大盜,功,勳顯赫,江樓主的文智武略,都極出類拔萃,若是吳賢姪能跟著他,也當獲益匪淺.”
“他們風雲樓與天外聖城之間,又早有恩怨糾葛,江樓主聽聞聖城易主,可能遲早也會發兵北討,吳賢姪若身屬樓中的一份子,屆時自能參與其中,以遂所願。”
柳暮嬋介面答道:“所以爹爹,您請放心,這件事情女兒一定辦得妥當,出面將吳秋硯帶往風雲樓去投靠,至於日後……若是風雲樓基於多年宿怨,想要主動對天外聖城發起爭戰,女兒也認為我們翠涵山莊,應該要樂觀其成,並且靜觀其變.”
“既不反對風雲樓的行動,也不在第一時間就支援他們。畢竟我們對於易主後的天外聖城,實力尚不明瞭,這些年來與風雲樓的關係,又是有些惡性競爭、似敵非友,不如就讓他們兩方,先去打上一打,一方面探探新任城主的能耐,另方面也削減風雲樓的聲勢與實力。”
此語一出,但聞廳中,又是一片附和柳暮嬋意見的聲音道:
“小姐高明,此當真是一石二鳥之計!”
“是啊是啊,那風雲樓近年來,在各種江湖策略上,意見都是與我們山莊相左,幾乎象是故意與我們山莊不對盤似的,我們也就不必把他們當成盟友戰友,來個什麼共同進退,乾脆就讓他們當作敢死先鋒,先去與那易主後的天外聖城,戰個你死我活!”
“不錯,我們隔岸觀火,坐享其利,倘若風雲樓實力不濟,給天外聖城打了個損傷敗退,此後氣數大衰,剛好再威脅不了我們山莊的領導地位。”
隔在簾後偷聽的吳秋硯,至此已是按耐不住,他方纔聽自己一向敬重非常的柳莊主,顯然已為女兒說動,決意放棄拯救自己父母一事,已是沉痛非常.
後又聽柳暮嬋一席言語,說及她“翠涵山莊”對待“天外聖城”及“風雲樓”的立場,幾乎充滿了利益現實的無盡算計,卻居然獲得滿廳認同讚許,吳秋硯至此而更加心寒透徹,幾乎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對於這個“翠涵山莊”,簡直失望到了極點。
吳秋硯於是內心又怒又憾,又難過又感慨,暗暗自嘆:“看來這個心機美人柳暮嬋,如今已在翠涵山莊當中,擔任一個舉足輕重的議事要角,甚至可說是個意見領袖的存在,什麼決策計畫,都是她的利害分析在說了算,只要其中有理有據,不論仁義與否,眾人都是一概附和認同,支援無疑……”
慨嘆至此,不禁握緊拳頭,無聲自語:“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把希望放在其他人的身上,不應該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找得到救援……我應該要靠自己,我也只能靠自己了!只能相信自己了!我不要再傻傻等待,不要再愚蠢地期待其他人的善心協助,我現在就行動,靠我自己的雙手,去把我爹爹媽媽拯救出來!”
於是他緊咬牙關,將身站起,迅捷地自來時的那小扇後門,竄身出去,奔步到了自己的寢房中,胡亂地收拾了些行囊衣服,便揹着包袱,快速地離開客居。
臨去之前,吳秋硯不忘找著梁雨,佇於廊間,向他拱手一個拜別,說道:“梁前輩,您日前對於晚輩的勸誡與提點,原來全都是對,晚輩如今已能確定,這翠涵山莊實非留人之地,晚輩決定離去,臨走之前向您辭別一聲,感謝您這段日子來的照顧,並請您多多保重自己。”說罷,向梁雨深深躬了一禮。
雖然這幾月來,梁雨斷斷續續向吳秋硯抱怨過,不少對於山莊現狀的不滿處,此時真見這小兄弟吳秋硯,突然一副說走就走的倉促樣子,還是頗覺訝異,錯愕間回了一禮,神色關切說道:“小兄弟,你真要走,我只能祝福你,祝福你一路順風……但你……你之後可還會回來麼?”
吳秋硯站直身子,握緊雙拳,眼瞳間透出凌厲目光,咬牙說道:“我不會再回來,從此都不會再回來!以後就算是死,我吳秋硯也不會再踏進翠涵山莊一步!”
說罷,吳秋硯將身一轉,大踏步地邁向莊門出口,不再回首。
梁雨目望吳秋硯的形影遠去,搖了搖頭,深深一個嘆息,喃喃自語道:“莊主啊莊主,難得有一個頭腦清楚的青年才俊,卻也對我們山莊失望透頂,憤而離去了阿……”不禁呆佇當場,久久不能平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