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八個弟弟妹妹，有的是在土地廟門口撿到的，有的是在垃圾堆撿到的，還有的是在街上迷茫遊蕩的北塔帶回來的。

    這些孩子全身心地依賴著他。

    直到，昨天。

    他在去醫館給馮大夫送草藥的時候暈倒之後。

    馮大夫好心給他把了脈，卻告訴了他一個噩耗。

    常年辛勞，忍飢挨餓的日子讓他得了癆症，已經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從醫館走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像行屍走肉一樣。

    滿腦子裏麵都是一件事——

    他死了之後，這些平均年齡才五歲大的孩子們怎麼辦呢？

    那一刻的他想不出任何辦法來安頓這些孩子。

    後來，一個大個子走進了土地廟中，開口問自己：“你知道江南妖王在哪裏嗎？”

    那一個瞬間，他忽然什麼都不願意再想了。

    他覺得既然都要死了，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滿足自己一下吧。

    腦中倏然回憶起他初初到了南豐府城的時候。

    臉頰紅潤的小男孩被身材高大的父親抱在懷裏，伸著肉呼呼的小手，拿著一隻紅紅的糖葫蘆。

    那時候，他看著小男孩咬進嘴巴里麵的裹著晶瑩糖衣的山楂，滿腦子裏麵想的都是——

    他真幸福啊。

    於是，他對著大個子說了這輩子唯一的謊話。

    “給我南豐府城最好吃的糖葫蘆，我就告訴你江南妖王的訊息。”

    直到將紅通通的山楂咬進嘴巴里麵，一股從沒有過的甜膩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的時候，他才愕然明白。

    小男孩的幸福，不是因為糖葫蘆，而是因為他的父親啊！

    被大個子掐住脖子的時候，他垂著眸子看那顆沾滿灰塵的山楂。

    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他還是觸控不到幸福。

    ……

    平靜地回憶完自己生命的前十五年，瘦弱少年看著晴天的目光艱澀，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我不相信。”

    晴天睜大眼睛與它對視，氣哼哼地道：“不是說了本大爺從不說謊的嘛！哼……你如果想要證明的話，就和那個大個子去一趟地宮嘛……”

    它掃了一眼旁邊一臉震驚地偷瞄少年的孫玉成，低沉的嗓音帶出些許戲謔：“反正，他會死，你又不會死……”

    陰天再次一爪子撓在晴天臉上：“你閉嘴吧！”

    晴天委委屈屈地閉了嘴，將自己藏到陰天身後，暗戳戳地想著這樣陰天就沒法再對自己“施暴”了。

    瘦弱少年抿唇看向孫玉成——我不介意之前你險些掐死我的事情，所以，你要帶我一起去地宮嗎？

    一向被同袍嘲笑一根筋的孫玉成居然詭異地讀懂了從瘦弱少年的眼神中傳達出的意思，面帶喜色的連連點頭。

    他當然樂意讓少年一起去。

    畢竟剛剛生受了自己響頭的那兩個妖怪面不改色，並沒有鬆口答應幫忙的意思，如今有了這個同爲妖族的少年，豈不便宜！

    想到這裏的孫玉成霍地站起身來，恨不能立刻拉著瘦弱少年衝進地宮中去，左腳剛剛抬起，就立刻意識到還不知道江南妖王的地宮入口在哪裏。

    於是他強自抑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衝着兩隻小獅子彎腰行禮，語氣恭敬地詢問道：“還請兩位‘祥瑞’告知地宮入口在何處，世子如今危在旦夕，我想要立刻出發，與這位小兄弟一起去尋找江南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