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少年眼神迷茫，薄薄的唇片翕動著，試圖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從小到大，我都是人啊！”

    十幾年來，一直是一個人，和身邊所有的人沒有任何不同的人啊！

    少年的記憶從三歲開始。

    白天他和一群與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起在街頭討錢。

    晚上把得到的錢交給管理他們的“劉頭”，交錢多的可以吃飽，交錢少的不僅得不到食物還會捱打。

    於是他們每天都很努力地討錢。

    後來，劉頭要求上交的錢數越來越多，他們這幫孩子根本討不到足夠數目的錢。

    於是劉頭教他們悄悄鑽進人群裡面，偷偷解下那些人的錢袋。

    小小的他本能覺得這樣做不好，於是他拒絕服從劉頭的安排。

    他現在仍舊記得劉頭當時看著他的眼神。

    那眼神就像是後來他在亂葬崗遇見的那隻老狼一樣，陰毒狠辣，恨不得能啖他的血噬他的肉。

    憤怒的劉頭當著那群孩子的麵將他打了個半死之後關進小黑屋，不給水也不給食物。

    他在沒有光線氣味凝滯的屋子裏麵又餓又痛，很快便沒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座荒涼的小山丘上，靜靜躺在地上的他知道那地方叫做亂葬崗。

    劉頭獰笑著用鞭子抽在他身上的時候就曾經告訴他：“等你死了，我就把你丟到亂葬崗去給狼吃。”

    醒過來的他以為是劉頭不願意等他嚥下最後一口氣就將他扔了出來。

    仰面看著頭上圓圓的月亮，他覺得恢復了些力氣，又努力了好久才爬起來，靠著那些長在死人屍骨上的漿果活了下來。

    他知道他不能回去原來的鎮子了，否則劉頭不會放過他的。

    於是他想要穿過亂葬崗去別的地方生活。

    他用了三天穿過了那個小小的山丘，路上遇見了一頭和自己一樣瘦骨嶙峋的老狼。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老狼的嘴裏，結果是老狼死在了他的嘴裏。

    穿過亂葬崗之後的他到了南豐府城，爲了活下去，依然年紀幼小的他只能繼續在路邊討錢過活。

    他討到的錢不必再交給別人，但是不停地有別的乞丐來打罵、驅趕他。

    最後他停留在了南豐府城的貧民窟這邊，一間早就破敗的、沒有了信眾的土地廟變成了他的家。

    過了幾年討錢的日子之後，他十一歲的時候長到足夠高了，終於有人願意僱傭他打雜。

    但是在他去上工的第一天，他在土地廟門口撿到了一個孩子。

    看到那個放在門口的襁褓的時候，他本來不想管的。

    可是當他走出一條街之後又折回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抱著襁褓要離開的男人臉上的笑容。

    那種神態，那種笑容，和當年管著他們的劉頭一模一樣！

    這個孩子會變得和當初的他一樣！

    這個念頭升起來的時候，一股熱血衝上腦門，他奔出去和那個男人扭打在一起。

    男人比他高比他壯，瘦弱的他只能抱在男人身上，緊緊地咬著男人的胳膊不鬆口。

    後來，男人看著他流血的嘴角和惡狠狠的眼神終於放棄了。

    男人留下襁褓和一句“神經病”後便倉皇離開。

    於是，爲了這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沒有辦法去工作，只能繼續討錢。

    他過了短暫生命中最幸福的五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