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楓眠看著挺拔俊秀的少年在自己面前言辭懇切，心頭微動，開口道：“說了這麼多，你其實是爲了那個小姑娘吧？”

    沉垣直起身子，從耳後蔓延開來可疑的紅暈。

    “我看到，你們進了屋子看到那個秋兒在我手中之後，你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那個小姑娘對她頗為關切的樣子，”

    柳楓眠唇角微彎，語氣輕而軟，就像一雙無形的手一層層剝開沉垣的心，讓那深藏心底、主人也沒有完全看清楚的念頭無所遁形：“你，很怕她難過？”

    沉垣只覺柳楓眠輕柔的一句話像是曾經劈在自己身上的天雷一樣，這句話中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在自己耳邊轟鳴。

    我，很怕她難過？

    沉垣的腦中開始浮現一幕幕曾經的畫面。

    化形之前，天雷第一次劈在他的身上，他有了自己的意識，但是作為一塊石頭，他沒有自由活動的能力。

    邙山很大，也很無聊。

    偶爾有松鼠兔子跑過他的身邊，有燕子麻雀落在他的頭頂，他曾試圖與它們說話聊天交朋友，但是他的身旁不是它們的家，他和它們總是在短暫碰面後匆匆離開。

    那些小動物的生命短暫，並沒有第二次來到他身旁看看他的機會，而他的時光漫長的也等不到再次與它們的相見。

    後來，他就不再和那些小動物說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被天雷劈了第二次，這次他有了化身為人的能力，他能夠在邙山上隨意活動，可以不再直麵風雪，可以跟著那些路過的小動物去看看它們的家。

    能自由的感覺真好啊！

    他看到每一塊邙山上無法動彈的石頭的時候都會在心中輕嘆，他實在是太喜歡這種能夠自由活動的感覺了，於是他開始在整個邙山上游蕩。

    再後來，他遇見了一條小蛇。

    她很懶很懶，總是在自己的洞裡面睡覺。

    一開始，他並沒有注意到這條看上去就和邙山上所有蛇看上去沒有兩樣的小蛇，可是後來，他發現這條蛇居然活了好幾年！

    邙山上一般的蛇能活五六年就已經算是長命了，於是再一次經過小蛇的洞口時，他忍不住開口去問她的名字，等待的時間有點長，就在他以為小蛇不會理他、已經準備離開繼續自己的行動時候，聽到了她的回答。

    她連說話都懶懶的，拖長了調子卻還細軟的聲音告訴他，她叫做莫愁。

    小蛇那時候還不能化形，整條蛇身灰突突的，可真不好看。

    他心裏嫌棄著，但是溜達到小蛇洞口的次數卻直線上升，跟她說邙山上哪棵樹又長了好吃的果子，外面的黑熊怪又摸到蜂后的巢裡面偷蜂蜜被蜂后派出好多蜜蜂蜇的鼻青臉腫……

    小蛇總是隨著陽光的角度挪動自己的身體，然後在他說的口乾舌燥的時候發出對他的囉嗦表示不耐煩的細軟聲音。

    他知道她只是嘴上嫌棄他煩而已，否則早就換到其他洞府讓自己找不到了。

    這樣的生活又過了好幾年，他都沒有再覺得無聊了。

    然後有一天，他看著她在化形劫的天雷中一點一點脫掉了灰突突的蛇皮，變成了個精緻嬌柔的小姑娘。

    小姑娘有尖尖的下頜，紅紅的嘴唇，細細的眉毛，她的眼睛就像邙山腳下那顆老杏樹新長出來的杏子似的，碧色的瞳孔水潤潤地看著他笑著，拉上了調子喚他的名字——沉垣。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