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掛樹梢頭。

    蓉貴妃照例是陪著官家休息，夜半時，官家突然被噩夢驚醒，再看向身旁的蓉貴妃時，眸中多了幾分驚疑不定。

    蓉貴妃很快就醒了，見到官家第一次用防備的姿態看著自己，不由得奇怪。

    “您這是怎麼了？做噩夢了？”

    官家的身體被多年的揮霍和丹藥早就摧毀，這幾個月一直都是拿藥吊着性命。

    蓉貴妃一直都在伺候他，比誰都清楚，官家隨時可能回去，至於甚麼時候，之前是由宮外的貴人決定。待貴人準備好，前些日子通知她後，她就知道，餘下的事情是由自己決定的。

    看著仇人一點點的變老，開始祈求長生不老，卻又求門無路時，不得不說，她是暢快的，同時也覺得寂寥。

    報仇成功後，她這輩子似乎也就沒什麼眷念的地方了。日後即便隱姓埋名了，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滋味了。

    官家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發出聲音時，十分沙啞。

    “你，你要殺朕？”

    夢中，蓉貴妃的確面目猙獰的殺了他，以至於醒來的那瞬間，他還殘留著夢裏的那種可怖感。

    蓉貴妃笑了笑，下了床，去殿外端了杯藥過來，小心翼翼的湊近官家。

    “官家，只是噩夢罷了。”

    在昏暗的燈火下，蓉貴妃的臉依舊可怖，官家不知哪來的力氣，直接將那碗藥水推倒，開始喊叫。

    “來人啊！”

    “快來人！將這個賤人拖下去！”

    無人應答。

    “秦城！秦城你在哪？”

    直到他將嗓子喊啞，氣喘吁吁，都沒有一個人進來。

    蓉貴妃面帶微笑，靜靜的看著他，最後才慢條斯理的開口。

    “前些日子官家生氣，驅趕了近衛隊，難道忘了？”

    官家驚愕，似乎不能明白之前為何那般信任一個女人。

    “至於秦城，”蓉貴妃算了算時間，“應該是去請舊人了。”

    “舊人？誰？”

    周成帝有些恍惚，又突然覺得心悸，抓住胸前的衣襟。

    “不對，秦城是你的人？”

    那可是跟了他大半輩子的老人啊！他可是賜給對方皇家的姓，這對於一個內侍而言，該是多麼大的榮耀啊！

    蓉貴妃嗤笑了聲，又去端了碗湯水，就擱在一旁，並不急著給官家灌下。

    “舊人來了後，官家怕是就沒機會和妾身聊天了，不如，這會官家陪妾身回憶下，官家下江南的那年夏天，做的事情？”

    秦寒開跟著景王走近大殿前時，就聽到官家恐懼的尖叫聲。

    他不禁回頭看了看夜空，一如既往的靜謐。

    秦城站在幾丈遠，恭敬的提著宮燈。

    “殿下，往這邊走。”

    他們倆是偷偷溜入宮內，當然，早就清除了一切不該有的痕跡，更何況還有秦城幫忙，不會有人發現，這個夜晚，景王父子倆來過宮裏。

    景王前來，只是爲了一件事罷。

    他們三進入內殿時，官家蜷縮在床上，惡狠狠瞪著稍遠處的蓉貴妃。

    蓉貴妃紅著眼眶，不過她的故事已經講完了，是該讓給別人了。

    朝著景王等人行禮後，蓉貴妃纔出了內殿，在外等待。

    官家見了景王，更是驚愕，隨即看到秦城，大罵。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是朕給你性命！”

    秦城那張褶子臉露出一個冷笑。

    “官家貴人多忘事，怕是忘記，當年，要小底性命的，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