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超沒有聽到蘆葦蕩傳來槍聲，又看見汪副營長中彈死去，警衛班全部陣亡，頓時方寸大亂，連忙命令剩餘人員撤退，不多時，已經回到軍營外圍。白勝帶著獨立營兩個排乘勝追擊，眼看快要趕上，濮素在身後大喊：“窮寇莫追，小心有詐！”白勝一怔，只得泱泱而歸。

    清理戰場時，濮素找到石小翠等人，全都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濮素趕緊讓衛生員進行搶救，石小翠擺擺手，聲音微弱，緩緩說道：“指導員，不用了，我們都是醫務人員，清楚自己的情況，不要浪費藥品，把它們留給其他同志。”衛生員察看了傷情，對濮素點點頭，表示石小翠所言屬實。

    “小石同志、小任同志：你們都是好樣的！歡迎你們光榮歸隊！”濮素動情說道，眼眶不知不覺溼潤了。“指導員，希望黨組織能夠重新接納我們，儘管不幸被俘，但我們沒有給黨和紅軍臉上抹黑，請相信我們！”石小翠使出全身力氣說道，小任也滿懷期待，直愣愣盯著濮素。

    還有什麼比一腔真情更令人信服的呢？濮素握住她倆的手，鄭重表示接受申請，同時代表黨組織承諾：等她們身體痊癒，可以遞交入黨申請書，他和藍連長願意做兩人的入黨介紹人，加入嚮往已久的人民政黨。

    小任帶著微笑永遠閉上眼睛，石小翠經歷了一番痛苦掙扎，也合上雙眼，撒手人寰。此刻就在不遠處的瑞金縣城，歐陽明突然覺得陣陣心悸，這種感覺上一次還是在阿巴懸樑自盡之時，那是一種親人離世的悲傷。

    歐陽明不由得心驚肉跳，莫非在另一支部隊服役的弟弟慘遭不測？算起來兄弟倆已經有大半年未曾謀面，當時短暫見面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歐陽亮思念哥哥，專門請了假半天，徒步從另一座縣城來看望歐陽明，弟弟忽然到來，讓歐陽明驚喜萬分。

    歐陽亮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但頑皮中分明透露出幾分成熟穩重。歐陽明敏銳地覺察到了，摸著弟弟的頭，笑著說道：“我家的孫大聖長大了，終於成人了！九泉之下的阿巴應該瞑目了！”歐陽亮不好意思撓撓頭，也笑了。

    “哥哥，你知道不，我榮立三等功啦！咱們排也榮立了二等功，全部戴上大紅花！”歐陽亮眼睛放著光芒，令人振奮。歐陽明深感欣慰，望著歐陽亮欷歔不已，弟弟比他年幼，卻比他進步快，這樣下去自己豈不要丟歐陽家的臉？

    歐陽亮見哥哥神色黯然，安慰道：“哥哥，別洩氣，你也是好樣的！從小到大你一直是我們家的驕傲，既是阿巴助手，同時也是我學習的榜樣，你一定會超過我的，加油！”歐陽明攬住弟弟，心中百感交集。

    歐陽明思忖半晌，覺得不可能是弟弟，歐陽亮所在部隊換防休整，此時應該駐紮在遠離一線戰場的山坳裡，那麼罹難的會是誰呢？想了半天沒有線索，歐陽明就放棄了。直到一天偶然得知，石小翠已經犧牲，掐指一算，正好是心悸那天，歐陽明悲痛了很長時間。更讓他沒有料到的是，不久以後他也步石小翠後塵，倒在這片赭色土地上。

    石小翠和歐陽明的墳墓坐落於臨時修建的蘇區烈士陵園之內，與戰友們永久在一起。這裏松柏長青綠水悠悠，是當地人稱之為“風水寶地”的好地方，長眠著五次“反圍剿”戰鬥中犧牲的革命烈士。解放後經人民政府修繕，作為革命教育基地，供人民群眾瞻仰，同時也是每年清明節中小學生祭奠掃墓的定點單位。

    閩浙贛根據地全面解放之後，某天傍晚，瑞金革命烈士陵園來了一位身穿解放軍軍裝的中年軍人，神色嚴峻面容肅穆，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彷彿空氣中漂浮的一粒塵埃。他首先對陵園全體烈士立正敬禮，爾後逐一尋找，終於找到親人墳塋，這是兩座比鄰而居的新墳，顯然經過翻新，紅色油漆才晾乾。

    “哥哥、小翠姐：我來看望你們了！請原諒，這麼多年沒有來過，我早就想來，可是跟隨大部隊南征北戰，把日本鬼子打跑後又接著和反動派幹，走不開啊！現在好了，全國即將解放，窮苦人終於過上當家做主的好日子，你們的鮮血沒有白流！哥哥、小翠姐，我想你們啊！”軍人悲痛欲絕放聲大哭，哭聲驚動了棲息在樹梢上的鳥雀，鬨然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