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嘔心瀝血
農老爺得知乘龍快婿已經來到滁州,高興之餘也感到為難,倘若公開阮仁杰未來女婿身份,當地官宦富賈一定會來賀喜,以農家聲望,把千金小姐下嫁給小警察,傳出去豈不成為眾人笑柄?
在此之前,農老爺早已想好託辭,對外宣稱愛女遠嫁江西鉅商之子,門當戶對,佳偶天成。千里之外的事情誰能辨別真假?如此一來,便可以瞞天過海騙過鄉鄰,為農家博得好名聲。然而,阮仁杰不請自來,私會兩位千金,打亂了農老爺部署,使他陷入尷尬境地。
待阮仁杰休整得差不多時候,農老爺親臨客房看望,阮仁杰受寵若驚,連忙施禮問候。農老爺語氣不急不緩柔中帶剛,詢問道:“阮警官不辭辛勞遠道而來,莫非擔心我農家欺詐於你?”言下之意,農家家大業大,沒必要和兩個小警察糾纏。
阮仁杰聽出話裏有話,剛想解釋,農老爺接著說道:“老夫乃賢達之人,自幼飽讀詩書,也算通情達理。不過物極必反,儘管小女執拗,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不同意,她們也沒有辦法。”
傻子都能聽懂這番話其中涵義,若非弟弟阮仁義犯案在押,透過聯姻可以達到破案目的,阮仁杰定會拂袖而去。農老爺見阮仁杰一聲不吭,以為他被震住了,心裏暗自得意,趁機丟擲誘餌,叫管家端來一張木質托盤,上面擱著十幾錠銀元。
“這是兩百大洋,聊表心意,請阮警官收下,婚事嘛,就當沒有發生過。老夫替阮警官轉告小女,說你們已經另有所愛,不予考慮。”農老爺理所當然認為,兩百大洋足夠阮氏兄弟娶兩房平民妻子,沒有理由不答應。
面對一堆銀元,阮仁杰仍舊不理不睬,農老爺以為他嫌少,心生怨氣,強忍著沒發作,讓管家再拿些過來。稍後管家又端來一百塊大洋,農老爺不耐煩問道:“這下總夠了嘛?人呀,不能太貪心,適可而止,見好就收,否則人生道路越走越窄。”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不明確表態無法迴避,阮仁杰推過托盤,對農老爺說道:“老太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俗話說得好:無功不受祿,我們兄弟倆沒有為農家做過半點貢獻,怎能收取好處?想我阮某人也是七尺男兒,縱使沒有萬貫家財,也是有手有腳,只要肯埋頭苦幹,還愁不能養活妻兒老小?”
“可是,我農家千金之軀,倘若嫁到你們寒門貧舍,小女豈不要過朝不保夕的苦日子?老夫膝下就這麼一雙女兒,可憐天下父母心,你不替老夫想想,如何能夠安度餘生?”農老爺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此情此景讓阮仁杰無言以對,差點放棄原來打算,轉念一想:即或把個人情感暫且擱置不提,偵破要案也需要藉助農家關係,此刻心軟就意味著破案無望,自己在警局誇下的海口怎麼履行?
爲了表達決心,阮仁杰做出一個驚人之舉。他脫下身上的白布衫,平鋪在桌上,咬破右手食指,蘸著血汁,緩緩寫下一行大字。農老爺不知其意,瞪大眼睛,待阮仁杰寫完後湊近一看,竟是“鴻鵠之志、精忠報國”八個血字!
“老太爺,您說得沒錯,我們兄弟倆的確清貧,令千金嫁入阮家也沒有錦衣玉食,但我可以對天發誓:平生不做庸碌小人,寧為雞頭不當鳳尾!有朝一日,需要我倆報銷國家,阮某人不會退縮,自會竭盡全力,盡顯男兒本色!”阮仁杰說得慷慨激昂,把血書雙手遞給農老爺。
“這八個字請老太爺轉交兩位大小姐,阮某人就此別過,我們兄弟倆與她們有緣無分,實乃人生一大憾事。”阮仁杰說完,拱手作揖,轉身離去。農老爺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嘆息,既為阮仁杰豪言壯舉感到欽佩,也為阮氏兄弟家境貧寒覺得惋惜。
阮仁杰在農老爺面前並非惺惺作態,事隔多年以後,日本侵略者鐵蹄踏遍大半個中國,江西也慘遭淪陷。阮氏兄弟響應國家號召,依然辭去探長之職,雙雙投身戰場,多次參加重大戰役,履立戰功,在武漢大會戰之中光榮犧牲。
農家姐妹嫁給阮氏兄弟後,同時產下一兒一女,兒子酷似阮氏兄弟,女兒酷似農家姊妹,一時間傳為佳話。兒女長大以後為新中國建設貢獻良多,成為棟樑之才。文革期間,農家姐妹受到不公正待遇,歷盡磨難。十年動亂結束後,四世同堂其樂融融,姐妹倆以九旬高齡離世,卒於同年同月同日,與阮氏兄弟合葬,譜寫了一曲現代社會之《梁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