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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傳旨太監

    湖廣總督蘇和泰與廣東總兵阿林保聯名參奏廣東巡撫鍾懿的奏摺,總算有了結果,道光皇帝派總管太監李德順,帶著皇上的旨意來到佛山。

    徐友諒這些天一直焦躁不安,秦師爺被抓,最抓狂的就是他了!畢竟這個秦本訓是自己的師爺,幾乎參與了自己所有的機密的事情。

    開始的時候,蘇和泰把秦本訓薦到自己的身邊,徐友諒還提心吊膽的,蘇和泰是上官,自己又不能夠拒絕,想著把他晾在一邊,算是拿一筆錢給秦本訓養老得了。徐友諒估計蘇和泰不願意秦師爺離開蘇和泰的勢力範圍,這也算是幫著蘇和泰解決一個麻煩。

    後來徐友諒發現,這個秦師爺還是挺會做人的,他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所有的事情,都站在徐友諒的角度考慮,並沒有因為是蘇和泰薦來的,有一個靠山就飛揚跋扈。反而利用自己曾是蘇和泰的師爺的這層關係,利用總督府中的一些門路,給徐友諒幫了許多忙,幫助徐友諒搭上了蘇和泰這條線。於是,秦師爺逐漸贏得了徐友諒的信任,開始參與許多機密。並且,由於他與蘇和泰的這層關係,加上他的能幹,徐友諒很是尊重信任這個師爺。

    秦師爺的被捕,徐友諒首先想到的,就是屠虎搗的鬼。可是,後來看到巡撫衙門對屠虎也動手了,這纔沒朝著這方面想。他屠虎就是再蠢,也不可能出賣秦師爺,一根繩上串著的螞蚱,逃得了誰?可是,徐友諒就是沒想到,屠虎剛剛放出來沒幾天,就敢在賬目上搗鬼;也沒有想到,秦師爺發現了這些,而且,還發現了更多的東西,以此要挾屠虎。

    秦師爺當然想到了,自己威脅屠虎,他不敢把自己怎麼樣,可沒想到屠虎這麼狠,居然置自身安危不顧,將自己出賣給巡撫衙門!

    雖說是官匪一家,可官與匪,還是有些差別的。更何況像屠虎這樣膽大妄為的匪呢!當初,屠虎就敢不守鏢局的規矩,冒天下之大不韙,勾結劫匪,黑了鏢局的鏢。這樣的事都敢幹,還有什麼是屠虎不敢幹的?

    這些都是徐友諒想不到的。不過,徐友諒現在沒時間去想這些,他像熱鍋上的螞蟻,秦師爺落在鍾懿手中,自己半隻腳已經跨進大牢了!他忙著為自己解套,去找蘇和泰,沒想到蘇和泰跟自己一樣緊張。看來,秦師爺也參與過蘇和泰很多機密,這才讓徐友諒心裏好受了一些。

    可更加讓徐友諒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油鹽不進的鐘懿,居然還真的連蘇和泰的賬都不賣,拒絕了釋放秦師爺的要求。

    當初秦師爺失蹤的時候,徐友諒就懷疑人是在鍾懿手中。第二天大早,巡撫衙門一輛馬車駛出驛站,徐友諒擔心鍾懿把秦師爺押送到京城審理,於是向蘇和泰彙報了。蘇和泰於是聯絡阿林保,讓他截住秦師爺。阿林保在各條通往京城的道路佈防,果然截住了這輛馬車。這些兵士以為林書辦就是秦師爺,於是把他給殺了。阿林保一見,反正總是殺人了,殺一個是殺,殺一群也是殺,省得將來麻煩,於是連護送的衛隊也一個也沒有放過。

    接到訊息,徐友諒特意派人過去檢視,結果,這哪裏是秦師爺?好在,賬簿給截住了,這讓徐友諒鬆了口氣。

    可是,賬簿在阿林保手中,任憑徐友諒如何求情,阿林保就是不給。徐友諒心想,阿林保留下賬簿,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徐友諒不是太清楚,但這總好過落在鍾懿手中,畢竟,阿林保要的是他的錢,而鍾懿要的是他的命!

    李德順剛出京城,徐友諒就得到了訊息,一路上,派了一個最得力的馮英沿路侍奉,方謙也被派去了,沿途保護他們的安全。這一路的吃喝玩樂,都是馮英安排的,把李德順侍奉的服服帖帖。

    一到佛山,徐友諒親自到城門口迎接,他把李德順送到佛山最有名的威尼斯酒莊住下,晚上安排酒宴,為他接風洗塵。並且,邀請了蘇和泰、阿林保等一眾官員到場,唯獨少了鍾懿。

    徐友諒親自送李德順來到酒莊,李德順對這西式酒店很是新奇,壁爐、沙發、洋燈、壁畫、游泳池,想到的都有,想不到的也有。進入房間,在桌子上還有召喚僕役的銅鈴,他拿到手中搖了搖,一個印度僕人很快就進門:“老爺,您有事?”

    “沒事,沒事!”李公公打發僕人走了,看到一個小房間,不知道幹什麼的,於是,又一次搖動銅鈴。

    僕人再一次進來:“老爺,有何吩咐?”

    “這是什麼東西?”

    僕人連比劃帶解說,半天李公公才明白,這是抽水馬桶啊!宮中都沒有這樣的東西。這洋人真是會享受啊!

    他正在研究房間的設施,徐友諒又來了!

    “徐大人,這一路讓你破費了!”

    這個四品大員,都對自己如此殷勤,這讓李德順十分滿意。

    “哪裏話,這不都是下官應該做的麼?公公為皇上的事情,不遠萬里,一路奔波。我們不該為公公做點事情麼?只是這裏窮鄉僻壤,簡慢了公公了!”

    “不錯,不錯。徐大人用心了!”李德順說。

    “公公此次到佛山,眾鄉紳爲了歡迎公公的到來,準備了一點小小的心意。這南方溼熱之地,公公可能不太適應。這裏也沒什麼好東西,特讓我代表大家送來一些零花錢,供公公在此地的開銷。”

    徐友諒對門外揮揮手,兩個下人抬著一個箱子進來,徐友諒開啟箱子,讓李德順過目。李德順一看,頓時眼睛一亮:這哪裏是零花錢啊,滿滿的黃白之物啊!

    徐友諒很擅長拿捏人的心理,這黃金白銀的直接衝擊力,遠遠比銀票更大。

    “這,這怎麼敢當!”

    “呃,公公,您是為皇上辦事,這是佛山士紳對皇上的一片心意,公公一定要收下的!”雖然看出李德順心裏一百個願意,可還要假裝他不願意收下的樣子,這讓李德順心裏十分舒服。

    李德順說:“徐大人,下不為例啊!”

    “好好,李公公一路辛苦,先休息休息,晚上,蘇大人和阿大人都要來為公公接風。”

    晚上的接風宴會,奢華的程度,連李德順都瞠目結舌。他連皇宮的大型宴會都不知道見過多少次,可就是沒見過這樣奢華的!

    一排排銀質的燭臺,每個上面插著五支蠟燭,照的大廳如同白晝。偌大的餐桌,每個人面前擺了兩套餐具,一套是銀質的筷子和精緻的瓷碗,一套是西洋的刀叉。每個客人身邊,站立一個衣著暴露的印度侍女,桌子上擺著兩種酒,威士忌和桃花釀。正席的前方,鋪著波斯地毯,在西洋的鼓樂伴奏下,一群印度女子赤腳跳著肚皮舞。

    這菜餚還沒有上來,就已經是活色生香了!

    隨著侍女給每人遞給來一塊熱氣騰騰的毛巾,客人擦擦手,一隊隊侍者端著各式菜品,陳列在每個人面前,其中,有中式菜品,也有西洋大餐。侍女守護在身邊,給每個人佈菜、斟酒。

    今天,李公公是主客,而蘇和泰和阿林保是主陪。蘇和泰舉起酒杯:“來,各位,李公公來到我們廣東,今天借徐知府寶地,為李公公接風,歡迎李公公的到來,大家滿飲此杯!”

    “不敢當,不敢當。咱家來為皇上辦差,蒙各位大人款待,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呃,都是為皇上辦差,大家說,是不是呀?”阿林保介面說道。

    “這鐘大人為何沒來?”李公公開口道。

    其實,鍾懿倒是來過,被酒莊門前的印度侍衛攔回去了,說是今天酒莊包場,不接待來客。鍾懿還想解釋,這些侍衛故意裝作不懂的樣子,把鍾懿堵在門外,鍾懿只好悻悻然離去。

    當然,這都是徐友諒安排好了的,不過,徐友諒並不會說。

    “鍾大人公務繁忙,說今天沒時間為李公公接風。”

    “哦,這樣啊!”李公公點點頭。

    “朝廷有何旨意?”阿林保是個炮筒,大家都關心這件事,但只有他先開口。

    “廣東是大清國的南大門,朝廷還是要依仗各位大人看守好門戶。尤其是蘇大人和阿大人,臨行前,皇上一再告訴奴才,二位是股肱之臣,要兩位大人多盡心。”

    “李公公,回去後,請轉告皇上,請聖上放心。”蘇和泰已經聽出皇上的意思了。

    “可,鍾懿他——”阿林保沒聽出弦外之音,還不依不饒,仍在纏著繼續發問。

    “總兵大人,皇上另有旨意給鍾大人。”李公公說。

    “公公,你就不能說明白些?”

    蘇和泰攔住阿林保:“李公公能說的都已經說了,不能說的,我們也不能隨便打聽。李公公,您說是不是?”

    “多謝蘇大人體諒在下的苦衷。”

    “喝酒,喝酒!”蘇和泰道,“各位,酒席上不要談公務,這次李公公難得來一趟佛山,來來,一起給李公公敬酒!”

    接風宴盡歡而散。作為東道,徐友諒送走了蘇和泰和阿林保,陪伴李德順返回下榻的西洋樓。李德順帶著微微的醉意,把著徐友諒的手,說:“你很好。常言道,無利不早起。你現在已經做的夠多了。咱家不能做的事情,那麼請徐大人就此打住,咱家怕還不起這個人情。”

    這是個人精啊!徐友諒心想,在宮中摸爬滾打出來的,果然謹慎。這話裡明白的告訴了自己,他接受了這人情,也會還這個人情,像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這類;但是,如果是自己兜不住的事情,他李德順也不會接這茬。

    徐友諒也知道,從今天瞭解的訊息,鍾懿肯定要倒黴,只是現在還不知道皇上具體的旨意。況且與李德順之間的交情,還到不了那種程度,於是說:“李公公多慮了,這次到佛山,下官作為佛山地方官,理當接待好上差。公公也不要這麼拒人千里嘛!”

    “咱家還有話沒說完,若是咱家能辦到,可能還會要麻煩徐大人一件事。”

    “李公公請講!”

    “哈哈,徐大人果然有事!好,既然是咱家能辦到的,咱家也不客氣。”李公公拉著徐友諒的手,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臨行前,皇上反覆叮囑咱家,不要騷擾地方。可是,徐大人也知道,皇太后甲子壽辰就要到了,太后老佛爺特別喜歡西洋景亭水法之類。咱家這次到佛山,想尋一件奇巧的玩意,送給太后老佛爺作為壽禮。”

    徐友諒大喜,這是答應幫忙了!鍾懿可以不賣蘇和泰的帳,不賣阿林保的帳,但是不能不賣李德順的帳,因為李德順代表的是皇帝,他不能不賣皇上的帳。他連忙說:“好說,好說。這件事包在下官身上!”

    第二天,李德順帶著儀仗,來到了驛站——巡撫衙門臨時駐地。蘇和泰、阿林保、徐友諒都陪同他一同前往。

    驛站的廳堂十分簡陋,這麼多人到來,屋子就顯得有些擁擠。

    見禮已畢,李德順說:“鍾大人,皇上交代,讓咱家代聖上問話!”

    鍾懿跪下,磕請聖安。

    “朕問你,為何長期滯留驛站,把驛站作為巡撫衙門?很多往來的官員意見很大,你不知道這會讓他們很不方便嗎?”

    “回皇上話,佛山靠近廣州,只有半天的行程,原本這個驛站設定就有些多餘。過往官員可以趕趕行程,就到了廣州。或者早點從廣州出發,趕往下一個驛站。”

    一個執筆太監在一旁記錄著問話的內容。

    “朕再問你,為什麼不到巡撫衙門處理公務,而要一直呆在佛山,怠慢巡撫衙門的公務?”

    “回皇上話,這次受命前往廣東,聖上交給臣的主要任務,是禁絕鴉片,而佛山是鴉片的主要集散中心。臣爲了完成聖上的任務,所以一直在佛山。臣在佛山,設立臨時巡撫衙門,在這裏處理巡撫衙門的事宜,何談怠慢公務?”

    徐友諒在一旁聽著,果然鍾懿是衝着自己來的。

    “朕再問你,有人彈劾你依仗欽命,輕慢上官,不聽上官調遣;凌辱下官,剝奪下官的權利。可有此事?”

    鍾懿一聽,這就是蘇和泰、阿林保、徐友諒之流的話語,他忍著內心的憤怒,說道:“回皇上的話,皇上在臨行前,曾授予臣在禁絕鴉片的事情上,有臨機獨斷之權。臣不知道皇上所指的是哪件事情,臣輕慢了上官,又是哪件事凌辱了下官。”

    “嗯,朕再問你,在佛山,有人彈劾你擾亂坊市,與民爭利;挑起事端,紛亂洋務,可有此事?”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蘇乞兒、餘楓等人沒資格到廳堂,在隔壁聽見這句話,肚子都氣炸了。

    可鍾懿平靜地回答:“如果禁止不法商人販賣鴉片,這叫做擾亂坊市,那麼,臣的確有這事。如果打擊洋人研製新型毒品,用百姓做實驗,草菅人命,臣的確挑起了事端……”

    李德順說:“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不要巧言令色地狡辯!”

    “是!”鍾懿低下頭,他知道,李德順雖是代皇上問話,但這話明顯表明李德順的態度。

    “最後朕問你,為什麼你領旨查辦煙土以來,反而北方煙土越來越氾濫?這段時間你到底幹了些什麼,為什麼不見你的奏摺?”

    “皇、皇上一直沒有收到臣的奏摺麼?”鍾懿一下子呆了,他顧不得禮儀,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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