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動，也沒有回家，留在佛山驛站裡。

    大年初一，這天一大早，鍾懿帶人回到了驛站，餘楓安排人手，開始審訊這些押運煙土的人員。鍾懿回到書房，一夜的緊張和疲憊，再加上這次的行動不如預期的結果，他有些失落，也有些頭疼，不停地按壓自己的太陽穴。

    一直等著訊息的傅家俊進來了，他泡了一杯濃茶，遞給鍾懿。

    “這走了趙海，來了屠虎，真是野火燒不盡啊！”鍾懿嘆了口氣。

    傅家俊說：“老弟，怡和商號可有山源的題字啊！你可知道，蘇和泰可不是隨便給商號題字的！”

    “嗯，是有點麻煩。這個屠虎不知是走了誰的門子，居然攀附上了蘇大人！”

    “還不是金錢鋪路，山源如何認得這等人物？”傅家俊說，“前些天，我的一個學生從京城回來，說蘇和泰和阿林保聯名參奏了你鍾懿，你要知道，聖上耳根很軟，再加上這兩個滿人深得皇上的信任，我想，不久聖上就有旨意下來，你可有做好準備？”

    鍾懿坦然的說道：“我又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怕他怎的！”

    “話不是這等說，這幫蛀蟲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弟你還是寫封奏摺，火速送到京城去，不能讓他們的言論混淆了聖上的視聽。”

    “好，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說與聖上知道。我來寫，老兄幫我斧正。”

    傅家俊也不謙虛：“一起參酌吧！”

    鍾懿喝了一口濃茶，提提精神，提筆開始寫起來。一旁的傅家俊給他磨墨，一邊看著鍾懿寫的內容。

    忽然門子來報，趙小倩來找傅大人。

    “快請！”傅家俊怕打攪鍾懿，回到自己的房間等候。

    小倩的小臉氣得通紅：“傅大人，氣死我了！”

    傅家俊倒了一杯茶，送到趙小倩的手裏：“別急，有什麼事，慢慢說。”

    小倩喝了一口茶，看見傅家俊慈祥的面容，心情安定了很多。

    “柳月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她拿著我趙府的房契，要把我從趙府趕走！”小倩著急地說，“傅大人，我該怎麼辦啊！”

    傅家俊想了想，說：“這裏面有兩個關鍵的地方，這房契如果是真的，那麼肯定是來自你父親，柳月首先要證明這房契是柳月合法擁有的，她就要證明她的兩個孩子是你爹的兒子，否則，即便柳月是姨太太，她也不能擁有你爹的財產的。”

    “可、可她是有兩個孩子啊！”小倩失望了，“她說是我爹的，誰能說得清楚！”

    “這就說到了第二個關鍵的地方。你爹是殺人奪財，非法從蘇家獲取的。這是十分清楚的事實。你爹是不當獲取的蘇家的財產，本來就屬於非法，那當然柳月也就沒有繼承的權利。只要是蘇乞兒主張權利，她柳月是不能獲得這套房子的房產的。可問題是，你願意蘇燦來主張權利嗎？”

    小倩一聽大喜：“願意，我願意！這本來就是蘇伯伯的，還給阿燦，我一百個願意！”

    傅家俊說：“我正在調查蘇家的滅門案，裡面還有幾個關鍵的問題，沒有找到證據。第一，你爹究竟從蘇家奪取了多少財產。第二，你爹怎麼將這些財產轉移到自己的名下的，這背後有什麼交易？所以，這個案子一直沒有結案。但是，這不妨礙蘇燦為這套房子主張自己的權利。”

    “那太好了！”

    “既然柳月要打官司，我們就不妨把官司打大點。我找找，還有那些已經確認是蘇家的財產，一併從屠虎手中索回！”傅家俊說。

    “好，我這就去找蘇燦哥哥！”趙小倩高興地去找蘇乞兒了。

    傅家俊看了看小倩的背影，不知為什麼搖搖頭，轉身從櫃子裡取出一疊案卷，仔細翻開起來，從案卷當中，找出一批已經有確鑿證據的原蘇家的財產。

    柳月想要的趙府還沒到手，結果，屠虎被蘇燦一紙訴狀告到了巡撫衙門，索要原本屬於蘇家的財產。

    屠虎接到訴狀，託人打聽情況，竟然是柳月拿著房契，去找趙小倩索要房產，不由得怒火中燒，都是這個蠢女人啊！去年，自己把所有的房契地契都拿出來抵押，就不敢動趙府的房契，擔心的就是這事。本來這筆財產就是不義之財，悶聲發大財就好，偏偏要索要別人的趙府，這別人如何能忍？不是故意刺激別人想辦法反擊嗎？

    更為頭疼的是，這次西水關碼頭運輸煙土的事情，還沒有了結，又出了這檔子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來啊！

    不行，得趕緊找柳月，讓她跟趙小倩和解，集中精力，處理西水關碼頭的事情。

    屠虎坐馬車來到祖廟的小院，拍了半天門，柳月賭氣不開。屠虎一怒之下，一腳把門踢開。

    “你能耐了啊，我自己的家，你都敢不讓我進門！”屠虎吼道。

    兩個孩子平時見到屠虎，都是笑眯眯的樣子，從沒有看見他這麼兇巴巴的，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柳月冷笑：“你知道這是你的家啊，我還以為你忘了呢！真是一闊就變臉，馬上就找了一個狐媚子，把老孃扔到爪哇國去了！”

    屠虎也是一肚子委屈，找這麼一個女子，就純粹是爲了和蘇和泰攀附關係，還不是爲了這個家考慮嘛，可柳月你怎麼不明白呢？

    可是，這話他不能說破，這個柳月，就是一個炮筒子，萬一吵架，把這話說出去了，自己謀劃多時的，已經見到效果的方案，就會雞飛蛋打。

    回來不是來吵架的，是來找柳月商量的。這時屠虎冷靜下來了：“怎麼會不回來呢，這家不是還有你和兩個孩子嘛！今天巡撫衙門送來訴狀，趙小倩和蘇乞兒把我們給告了。”

    柳月嘴巴一撇，不屑地說道：“告去！我怕了她不成？官司打到天王老子那裏，我也不怕！我有房契，我有趙海的骨血，一個女孩子將來總是別人家的，還能佔着家產不成？”

    “我的祖宗呃，你懂什麼呀！現在的事主不是趙小倩，是蘇乞兒！”

    柳月圓睜了雙眼：“關這個叫花子什麼事？”

    屠虎見這個蠢女人不懂，只好耐心給她解釋：“這趙海是殺人奪財，本來就是不當的財產，那麼，你從趙海手中繼承，也就沒有依據了！”

    “人又不是我殺的，要找，就找趙海去，關我啥事！”柳月低頭哄著孩子，不去理會屠虎。

    “我的傻女人吶，你以為大堂上審案子，也像大街上吵架？耍蠻橫就沒事？”屠虎痛心疾首，“你要人家一個趙府，人家官司打到巡撫衙門，要趙家全部財產。我的祖宗呃，你可是捅了馬蜂窩了！”

    柳月這才知道害怕了：“那怎麼辦？”

    “你去找趙小倩，跟她講和，趙府的房契還給她，讓她把這個案子撤了。”

    “不行！”柳月原來就眼熱這套房子，趙海在的時候，她就去看過好幾次了，面積又大，位置又好，又氣派，“這是我的，憑什麼給她！”

    “你怎麼這麼蠢，這一套房產，和趙家所有的財產比較起來，哪個更值錢？這個賬算不過來？”

    “要我給她？成！你給我十萬兩，我就給她！”

    “我的祖宗呃，我哪裏有那麼多錢！”

    “哦，你養女人有錢，你買房子有錢，你送禮有錢，就沒錢給老孃，是吧？”柳月翻臉了，“你屠虎還花了十萬，給那個狐媚子認乾爹，就沒有十萬給我？十萬，差一個銅板，就別跟老孃談！”

    女人怎麼這麼難纏？屠虎覺得，在生意場上，自己能呼風喚雨，可就是搞不定一個女子！他垂頭喪氣地出門，只聽見柳月在後麵喊：“那個狐媚子不是拜了個乾爹嗎？找她啊！”

    “你還知道她有用啊！”屠虎沒好氣地說。他突然發現，柳月說不定早就指望著這呢，她哪裏是蠢，她精明著呢！

    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西水關碼頭運送煙土的事情。按照蘇和泰的意思，屠虎讓人帶話進去了，讓萬小安咬緊牙關，把這個事情全部扛下來，等事情了結後，再把他撈出來。這個事情總算告了一個段落。

    接下來，就是趙海財產一案，秦師爺上門，專門給他出了個主意，讓屠虎把官司打到總督府衙門，以案件的管轄權為理由，讓蘇和泰把案件發回到知府衙門審理。

    屠虎大喜，怎麼沒有想到這麼辦啊！

    經過一番操作，蘇和泰果然以財產糾紛案不屬於傅家俊查辦案件的範疇為由，將案子交給佛山知府衙門審理。把傅家俊氣的，這兩個案子，明明是相互關聯的，蘇和泰偏偏要切割開來，這不是公然維護屠虎嗎？

    既然案子發回到了知府衙門，屠虎自然免不了要跟徐友諒打交道。

    當屠虎找到徐友諒的時候，徐知府就給屠虎臉色看了：“屠老闆，你這還是要找我呀！要知道，縣官不如現管，別以為你攀上高枝，就瞧不起在下了！”

    屠虎賠笑說：“哪裏哪裏，大人說哪裏話！小的交好蘇大人，不也是在幫徐大人嗎？小的怎敢撇開徐大人呢？”

    徐友諒說：“那好，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那，大人，這個案子……”

    徐友諒用手指敲敲桌子，慢條斯理說道：“今年我在怡和商號的份額——”

    “當然，當然還是按照去年您說的意思。”屠虎點頭哈腰說道。

    “我也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就這麼辦吧！”徐友諒從懷裏掏出一個翡翠鼻菸壺，從中挑出一點，按在鼻子中，響亮的打了個噴嚏，“這案子嘛，熬著。他鐘懿不可能一直呆在佛山，也不可能一直當這個欽差。熬過這陣，這案子還不是想怎麼斷，就怎麼斷？”

    屠虎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大人高明，大人高明啊！”

    出門坐在馬車上，屠虎心情很不爽，怡和商號的收成，答應給蘇和泰兩成，本來是想用兩成換徐友諒的六成。收入多了不說，還抱了一條更粗的大腿。怎麼算，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哪知道徐友諒還有這麼一手！這樣一來，蘇和泰兩成，加上徐友諒的六成，自己拼死拼活，只佔怡和總收入兩成，這不是白白給別人打工嗎？

    徐友諒說是熬著，這哪裏是熬鍾懿，這是熬著自己啊！有這麼一個案子抓在手中，你徐友諒就不怕我屠虎不就範了。

    徐友諒，你好狠！

    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我要不在賬目上搞點名堂，豈不是虧大了！

    可是，這個秦師爺一直在怡和盯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