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小翠還對狗蛋兒愛理不理，回來的時候，兩人就有說有笑。狗蛋兒這麼會撩女孩，我蘇乞兒怎麼不知道呢？

    王嬸從小翠手裏接過酒壺，說：“你們吃著，我去燙酒。”

    蘇乞兒站起來忙說：“不用，喝酒哪有這麼多講究！”

    王嬸笑了：“大冬天呢，冷酒喝了傷胃。”

    小倩介面說：“不止你呢，還有方師傅，娘還讓我陪你喝呢！”

    蘇乞兒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由著王嬸忙碌去了。

    蘇乞兒與小倩突遭這變故，世交之誼，通家之好，轉眼間成為殺父之仇，毀家之恨。一下子適應不了這種關係，兩人一時間找不到話說。於是，爲了打破沉默，蘇乞兒便與方師傅攀談起來。

    方師傅也不是一個健談的人，但是，一旦開啟了話匣子，也談的很投機，方師傅說的都是一些早年江湖走鏢的事情，當然，他也儘量避開有關趙海的事情，大都說的是些江湖恩怨情仇。小倩在一旁聽著，有些是小倩聽過，有些是沒有聽過的，不過，小倩都聽的津津有味。

    也是話裡投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來囉！”這時，王嬸把酒壺端上來。

    “娘，怎麼搞到這個時辰，菜都涼了！”小倩嗔怪道。

    “怪我，怪我。灶裡火熄了，又重新生火燒水，搞晚了！”王嬸說，“要不，我把菜熱熱？”

    小倩說：“算了，菜熱了，酒又冷了！”

    小翠準備從王嬸手中接過酒壺，王嬸抱得死死的：“今天你們誰也不許搶，我來斟酒。”

    蘇乞兒連忙站起來：“王嬸，這如何使得？”

    “要得的，要得的，我趙家對不起你，你雖不說，可我心裏過意不去，今天我親自來給你賠罪！”王嬸說。

    “王嬸，我說過的，一碼歸一碼，您就不必多說了！”蘇乞兒端來方師傅的杯子，“方師傅年紀大，還是先斟方師傅的！”

    “不不，我是下人，這怎麼能行！”方師傅搶過自己的杯子。

    這兩個杯子換來換去，搞得王嬸很是緊張，不停地轉換，用手指尋找酒壺上的機關，手抖個不停。

    一旁看著的小倩很是奇怪，再看看這個酒壺，不就是那次自己偷偷拿出去，用來對付馬捕頭的雙層酒壺嗎？娘這是要害誰？

    她仔細看看娘手指移動的位置，終於明白了，娘這是要害阿燦哥哥啊！父親把蘇家一門老小十七口都殺了，母親還要殺死蘇家的一根獨苗嗎？他們這麼那麼狠心？

    “娘，你這是幹嘛！”小倩衝上去，死命奪下酒壺。王嬸把著不給，爭搶中，酒壺“噹啷”一聲摔在地上，碎片濺落滿地。

    剛纔，蘇乞兒讓方師傅，是因為跟他一番對話談的投機，心生好感，再加上他年紀大，所以謙讓方師傅。而方師傅行走江湖多年，隱約看出了王嬸的用心。這王嬸也不是個老手，倒上層的酒不按孔，倒下層的要按小孔。她生怕按錯了，這麼一緊張，連蘇乞兒也起疑心了。於是就越發與方師傅謙讓起來，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惜，可惜！”狗蛋兒連忙俯身，想撿起殘存的一點酒，被蘇乞兒一把拉住。

    “你，你們都知道了？”王嬸望著他們，一看眼神，就知道答案了。

    王嬸頓時情緒失控，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殺了我吧！殺了我吧！這不關小倩的事，是我造的孽！我一輩子沒有做過虧心事，臨了臨了，還是做了件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是實在被逼無奈呀！”

    蘇乞兒審視地望著王嬸，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小倩跪在地上，抱著娘：“娘，娘，誰在逼你呀！”

    “還不是你的死鬼爹啊！”王嬸雙手拍打著地面，呼天搶地。

    蘇乞兒精神一振，看來鍾大人說的沒錯，趙海的確是跟家裏有聯繫。

    “爹什麼時候回來過？”

    “他哪裏回來了，他是派人送信，說都是阿燦，害得他惶惶如喪家之犬，不弄死他，你爹他就死不瞑目。他要我用毒酒毒死阿燦。”

    “娘，他這話你也聽？”

    “娃兒呀，我不聽不行呀，他說，我不弄死阿燦，他就來弄死你！”王嬸抖抖地指著小倩。

    小倩大為震驚，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弄死我，他自己的女兒？”

    “你以為我願意做這等缺德的事？不然，我為什麼這樣啊！”

    “這是喪盡天良啊！虎毒還不食子，他還是我爹嗎？”趙小倩爆發了！

    蘇乞兒一邊聽著母女兩人的對話，一邊分辨著話裡的真假，他實在想不明白王嬸的話裡有幾分真，有幾分假。用自己的女兒去威脅自己女兒的母親，這可能嗎？

    蘇乞兒抓住王嬸的手臂：“趙海派誰來的，什麼時候？”

    王嬸說：“我見過他的，就是不曉得叫什麼，是一個黑黑的、矮矮的、胖胖的，樣子好凶好凶的！藥也是他送來的，酒壺也是他告訴我藏在酒櫃的下面，還教給我怎麼用。不然，我哪裏知道這些！”

    黑黑的，矮矮的，胖胖的？蘇乞兒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屠虎？”

    方師傅見蘇乞兒已經猜到了，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夫人說的沒錯，我昨天就是被屠虎打傷的。”

    “啊？”蘇乞兒吃驚了。

    “我昨天從外變回來，正好碰見屠虎，本來想問問老爺的情況，哪知道他誤會我了，趁我不備，一拳擊昏了我，就逃走了！”

    但是，他還是隱瞞了一些事情，他的確是從外邊回來，就是從徐友諒那裏回來，正好看見屠虎跳過院牆，從陰影中遁去。方師傅一看機會難得，就尾隨跟蹤，拐過幾個小巷，突然發現屠虎失去蹤影，方師傅急急忙忙加快腳步，穿過小巷，順著牆根奔向屠虎消失的方向，牆角突然竄出一個黑影，一個板磚，拍在方師傅頭上。

    都曾經是趙海手下的干將，為什麼下手這麼狠？

    這頓飯不歡而散，一路上，狗蛋兒不斷對蘇乞兒傾訴。小翠對他說，隔壁王家的餅子好吃，明天請他吃，小翠對他說，頭飾鋪子新到了頭繩，好好看的。

    蘇乞兒沒有理會興奮的狗蛋兒，想著自己的心事。小倩說的應該是真的，她應該是沒有發現自己在懷疑酒壺裏有問題。王嬸拉著小倩陪著自己喝酒，也是消除自己對她的懷疑，才這麼做的，是不是被逼，蘇乞兒一時間也無從判斷。從蘇乞兒對王嬸的印象，她不是這樣的人呀！不過，這也難說，趙海殺了自己全家，難道她不知道？王嬸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好好對待小倩，明顯她是知道的呀！至於她和方師傅是不是一夥的，他們說的屠虎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蘇乞兒就不知道了。

    不過，屠虎倒是確有其人，自己跟他交過手，也應該算一個好手了！這段時間一直沒見到過，也許真的是趙海的心腹也說不定，反正派人盯著這個人，總不會錯的。

    蘇乞兒回到驛站，看見鍾懿房間的燈還亮著，就推門進去了，沒想到餘楓也在這裏。

    “來來，坐！”鍾懿招呼他們說，“今天有什麼收穫？”

    蘇乞兒把今晚發生的事情告訴鍾大人，他撫摸著鬍鬚，沉吟一會：“王嬸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現在趙海畢竟不便於露面，有事情找他信得過的人去辦，這也說得通。不過，連夫人和女兒都不知道他藏身何處，這倒是難以理解。”

    餘楓說：“阿燦，你說她們開始當首飾過活，這話我相信，我們去查抄了趙海的家，的確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別說銀錢了，房產地契都不在，難道趙海在佛山還另外有一個家？”

    鍾懿點點頭：“很有道理，還有什麼地方比家裏更安全？肯定他還有一處家！”

    蘇乞兒擔心地說：“現在案發了，趙海挾持小霞再也沒有必要了，我擔心的是……”

    “嗯，是要儘快找到趙海。不過，現在傅大人查到的，都是旁證，還沒有直接的證據。”鍾懿說。

    “小虎說的不算嗎？”

    “算。但是，這還只是孤證。這就是說，要看主審的官員判斷小虎的陳述的可信度，所以，趙海挾持小霞，在他看來應該還是有價值的。”鍾懿分析道。

    餘楓插話說：“是要儘快抓到趙海，萬一他跑出去了，那就難了！”

    鍾懿搖搖頭：“這你擔心就多餘了！所有的出城的通道，每天都在嚴密盤查，他趙海又沒有長翅膀，怎麼能逃得出去？”

    蘇乞兒苦笑：“鍾大人，趙海是怎麼從二帽山逃走的？一個臨時的住所，就花那麼大力氣挖一條地道，可見他有多麼怕死！現在佛山都不知道他的秘密住所，連王嬸和小倩都不知道，那肯定是趙海精心打造的據點，怎麼可能沒有逃命的手段？”

    鍾大人醒悟過來：“倒真是這樣啊！那你們計劃怎麼辦？”

    餘楓說：“趙海可以躲在烏龜殼裏，可總得找人替他辦事呀！我們就盯住趙海原來的手下，當然重點尋找屠虎，只要他還在佛山，不怕找不到趙海！”

    “好，就這麼辦！不過，趙府也不要放鬆，也要派人盯著，以防趙海再次潛入趙府。”鍾懿總結說。

    “我去！”狗蛋兒自告奮勇。

    蘇乞兒知道他是捨不得小翠，也不說破：“狗蛋兒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呢！”

    鍾懿見蘇乞兒這麼說，也就同意了：“好，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你們就瞧好吧！”狗蛋兒挺挺胸膛，自信滿滿地說。

    事不宜遲，蘇乞兒和餘楓連夜帶著護衛隊上街，開始了尋找趙海原來手下。一晚上，倒是抓了趙海手下不少的小嘍囉，可審問了半天，就沒有一個最近見過趙海的，甚至連屠虎也沒見過，他們也不知道屠虎住在什麼地方。

    趙海難道人間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