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六章 阻截之後
微風拂過,血腥味撲鼻,西蜀十萬深山之中,唯一靠近城池的一座斷崖旁,駐紮著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卒,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還有好些個只能依靠同袍才能行走的傷員,甚至有幾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若不是鼻尖輕動,和死人沒什麼區別。
一位滿臉血汙,髮絲凌亂,鎧甲破碎的年輕將領,坐在斷崖邊,整理著他幾乎護不住身體的盔甲後,從旁邊拿出一個裝滿水的竹筒,倒在他裸露的右臂上,水流流過,血跡稀少,顯現出一個猙獰的、深可及骨的刀傷。
年輕將領用水沖洗肩膀時僅僅是皺了皺眉,他長撥出口氣,好像在做什麼準備一般,而後他放下竹筒,向後摸索,拿出一個破爛包裹,取出預先準備好的草藥,敷在了傷口上。
“嘶……”
年輕將領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顫抖著左手拿起那個破爛包裹,將其撕成了布條,咬著牙,緊緊的紮在右臂上!
他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一個晃神,往前歪去,隨後他猛然驚醒,額頭上又冒出絲絲密汗,這前方可是萬丈懸崖,掉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
年輕將領不再涉險,往後坐了幾丈,回頭看了一眼正在休整的手下們,隨後躺在草地上,有氣無力的說道:“先進食,吃了東西纔有力氣再衝一次。”
回想幾個時辰前,打退了一波追兵後急忙要追上大部隊的他,又遇見了一波足有五千人的精兵,中州軍將士們經歷一場又一場的大戰,早就已經精疲力盡,哪還有力氣揮舞戈矛,在一番殊死搏鬥之後,被那群戰力驚人的悍卒給逼上了這座懸崖,不僅他受了不小的傷,整個中州軍的將士全都掛了彩,士氣也十分萎靡。
他正抬頭望著他,嘴中嚼著一支碧綠的草根,苦澀中又帶著些許甘甜的草汁在口中擴散,讓他的心神又凝結了不少。
接下來的仗該怎麼打。
自從於有俊派他迎上西蜀那隊援軍,給主力爭取進軍時間,原本想著不過是一波人馬而已,第一次帶兵迎敵的他信心倍增,也做到了將那波人馬打退,甚至斬了不少屯長校尉的頭顱,卻不想這一波過後,他剛想回追主力,卻是一波又一波援軍阻撓著他。
本來他是可以不顧西蜀援軍直接追上大部隊,可是轉念一想,在不知道西蜀援軍到底有多少數目的時候,若是這個時候放棄,等到這些援軍集合在一起,成了氣候,很有可能會讓主力腹背受敵。
所以他毅然決然的,抱著必死的心態,帶著這不足一萬的善後部隊,在深山老林中和敵軍且戰且退。
可是現在打了幾次打仗之後,那一萬善後大軍,現在成了僅有半數之眾的殘部,所有士卒身上都有或輕或重的傷痕,接下來的仗,到底該怎麼打。
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的他,兩隻手臂猛地砸在碎石上,包裹好的右臂又滲出絲絲血珠,他雙眼無神的看著朗朗乾坤。
突然,一個頭綁白巾的男子出現在他眼前,這個男子將他嘴上的草根拔掉,塞進去了一張炊餅,“溫小弟,說吃東西的是你,吃飯時見不到人影的也是你,你不吃飽了怎麼帶我們下一次衝鋒?還真想讓我們死在這兒啊?”
溫子魁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狠狠地咬了一口嘴裏的炊餅,隨後他的表情變得驚訝起來,含糊不清的問道:“還有這個好玩意?我這幾天吃白麪饅頭嘴裏都淡出個鳥來了。”
“那可不,這是行軍之前渝州一戶老人贈給我的,總共就那麼十來個韭菜餡的炊餅,還別說,真他孃的香,這可是最後一個了,老子對你好吧。”
能在溫子魁面前自稱老子的沒幾個,於有俊、柳慶勻都在主力軍裡,林秋風斷然不會以這麼粗鄙的名號自居,唯一能喊溫子魁為“溫小弟”,且敢自稱“老子”的人,也只有曹鷹了。
溫子魁看著曹鷹那目不轉睛的目光撇了撇嘴,掰開一半還給了他,“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一人一半,我不說你吃獨食,你以後也別拿這個說事。”
整個中州軍誰不知道曹鷹的為人,你就不能無緣無故的拿他一丁點好處,否則他能記你一輩子,成天在嘴上叨咕叨咕得讓人心煩,還記得柳慶勻以前說過,他就拿了曹鷹的刀來磨磨劍,就這個小事被曹鷹說了一年多,最後中州軍派發雙刃折刀時,頭一個給曹鷹送去,這纔打住了他那張破嘴。
曹鷹嘿嘿一笑,拿過半張炊餅說道:“我也想有以後啊,這山下可還有五千多人,就等著咱們自投羅網了,雖說咱們也大概有五六千人,但是戰鬥力卻不是一個層面,要是咱們的人沒有打那麼多遭遇戰,沒有受傷,一個個精神煥發,還真有殺出去的可能性,可你看看現在。”
不用曹鷹去指,溫子魁也知道現在大軍狀態,一個個像是丟了魂一般,坐在地上啃著白麪饅頭就著清水,五六千人的大軍只有咀嚼聲以及咕咚咕咚喝水聲,靜的可怕。
溫子魁嘆了口氣,“此事怪我,若不是我堅持讓弟兄們再阻攔一波,中了他們的連環擊,也不至於會陷入現在這般田地。”
“說這麼多也沒用了,反正老子這條命是交在你手上了,只是可憐我那家中的小嬌妻,哎……你說我無緣無故的參什麼軍,你說對不……”
曹鷹說了一半突然住嘴,他剎那間想起,溫子魁在中州可是還有一個新婚妻子,這一對新人成親之後連十二個時辰都沒待夠就分別了,此時自己要交代在這裏都那麼想念家人,溫子魁何嘗不是?
“抱歉了子魁,我一時沒把住門。”
溫子魁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歉做什麼,我又沒多想,反正啊,咱們肯定能衝出去,相信我,你那什麼嬌妻回頭我也看看,就你這挫樣還能找著夫人,真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