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風雪客棧
這一年冬,原淮安軍大將於有俊率兵入北疆道中州,發出隊伍集結令後,陸陸續續又有殘兵敗將入中州,一萬人馬僅剩四千餘人,有五千多人徹底葬身於深山之中。
坐鎮於北疆道屏州的宋嶸宋老將軍得知訊息,親自趕往中州接風洗塵,後李如是下旨,震驚大晉疆域!
於有俊坐鎮中州,封其為北疆道經略使,封柳慶勻為北疆道副節度使,於有俊賬下人馬設中州軍,可自己發展人馬,隨時等候南伐旨意。
李如是從來沒有見過於有俊,卻在舉國實行中央集權制之時,將兵印給了這位已經年近四十的將領。
天將暮,雪亂舞,半梅花半飄柳絮,煙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
中州大道之上,溫子魁搓著凍得通紅的手掌跑入一家客棧,呼喝著小二上一壺熱茶,跺著腳雙手插在棉衣袖中,怡然自得的賞著窗外雪景,聽著客棧內爲了招攬生意請來的花魁唱柳。
“繡幃睡起。殘妝淺,無緒勻紅補翠。藻井凝塵,金梯鋪蘚。寂寞鳳樓十二。風絮紛紛,煙蕪苒苒,永日畫闌,沈吟獨倚。望遠行,南陌春殘悄歸騎。凝睇。消遣離愁無計。但暗擲、金釵買醉。對好景、空飲香醪,爭奈轉添珠淚。待伊遊冶歸來,故故解放翠羽,輕裙重系。見纖腰,圖信人憔悴。”
花魁婉轉動人洋洋盈耳的歌喉,讓溫子魁下意識的敲著桌面,他愣愣的看著臺上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曼妙女子,嘖嘖稱奇道:“這風塵女子竟然能唱出這般幽怨的深閨歌聲。”
店小二拎來一壺熱茶,搭話說道:“客官有所不知,這花魁在中州城可有一段悽美濃情故事嘞。”
溫子魁疑惑的“哦”了一聲,“說來聽聽?”
“這會店內客人說,可不敢偷閒,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下次客官再來,我好好說上一說?”
溫子魁哈哈大笑,這店家好會做生意,勾了你的興趣再吊你的胃口,讓你下次找些吃食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這家還有個故事沒說。
一時間,溫子魁來了興致,也不想著喝碗水再回府,他倒了杯熱茶說道:“好好好,下次我一定來,這次先把茶換成溫酒如何?然後再上些招牌菜,我好好聽聽這花魁歌聲,平日裏可沒那麼多銀子去青樓看花魁。”
店小二閃過一絲得意神色,他開口道:“我看客官也就一人,而且面生的緊,想必也是一位遠道而來的外鄉人,就不和您推薦太多吃食,小的就給您推薦一個,泉山湖蒸凍魚,這道菜只有冬日才能吃到,是店內夥計大雪天去凍成冰塊的泉山湖砸出來的魚,此魚熬出來的躺一會極為鮮美,肉質也是入口即化嫩而不膩,魚刺軟……”
“行了行了。”
溫子魁不等他說完打斷道:“說的天花亂墜,不如端上來嚐嚐。”
店小二伸出一根大拇指,“客官,爽快人!”
說罷就回到櫃檯喊了一聲,“坐在西窗的客官要一份凍魚嘞!”
溫子魁自顧自又倒了一杯熱茶,這大城的夥計就是會做生意,就算你只是要了一壺讓他們盈利不了多少的茶水,他們也不會露出任何不屑的神情,先是過來跟你套近乎,讓你有一種親近舒適感,然後順其自然的推薦起菜餚來。
店小二都如此精明,掌櫃的更不用說了,在櫃檯之上言笑晏晏的對每一位穿著不同的客官都報以憨厚的微笑,雖然有些油膩,但是在這冰天雪地裏,還真能讓人感受到幾分人情味。
話說回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過這麼冷的冬天,都說北方寒冷,果然名不虛傳,這靠近極北之地的北疆道,冬天更是冷的令人髮指。
他緊了緊僅是禦寒卻不保暖的棉衣,不停的喝著壺中茶水,聽著花魁口中的哀怨小調,時不時地在角落間傳來一聲聲叫好喝彩。
沒過多大會兒,店小二端著一壺酒走了過來,臉色還有些許的難堪。
溫子魁煞有介事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只有酒沒有魚,莫非凍魚凍死了?”
店小二正愁不知如何開口,見這位客官打趣詢問,他不好意思的撓頭說道:“要是尋常也就算了,今日店內生意也忒火爆了些,本店的老客也光臨了,想要坐個靠窗的位置……”
溫子魁一挑眉,“趕人?”
“不不不,絕對不是。”
店小二擺手賠笑道:“這靠窗的僅有客官您一位的桌子有空閒,所以請客官擔待些,讓那位老客與您拼個桌,您看如何?這壺酒就當小的請你了。”
溫子魁見誤會了小二,他搖了搖頭道:“無礙,你讓他過來就是,正好也有人一起賞雪聽曲兒也不孤寂,這酒錢照舊,你能有多少月錢。”
“多謝客官通情了。”
店小二眉頭舒展,徑直走向門外一個抖著油傘的穿著青色裘袍的女子,在她旁邊說了幾聲,女子對溫子魁施了個萬福算是致謝,向他這邊走來。
溫子魁扯了扯嘴角,他還以為那個常客是男子,男人之間幾杯酒下肚也就增進了感情,這女子如何和她一起賞雪聽曲兒?自己到現在連女子的手都沒摸過。
那青袍女子站在桌前,輕車熟路的將油傘放在桌子下面,對溫子魁笑道:“我代我家小姐向公子道個謝。”
溫子魁還是頭一次被叫做“公子”,他臉色一紅,吞吐道:“沒……沒事……”
女子捂嘴輕笑。
此時門外又出現一把油傘,一位穿著白色裘袍的女子將油傘擱下,扶了扶耳邊髮絲,露出了白淨的面龐。
這白裘女子和青袍女子的先後出現,讓溫子魁嚥了口口水,今天莫非走了狗屎運,大美女一來就是倆?
白裘女子生的那叫一個好看,兩隻滴溜溜的大眼睛烏靈閃亮,額下長眉連娟,微睇綿藐,在溫子魁看來,這漂亮女子簡直就是仙女下凡。
青袍向白裘招了招手,白裘那四顧的目光這才凝視。
溫子魁見她看向這裏,頓時間又紅了臉龐,低頭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