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葉子崖的授意，吳文昌隨即展開一系列的密捕行動。

    情報處的江美珍在洗澡時被抓；督導組的傑克馬以及他的翻譯從睡夢中驚醒，床頭站滿荷槍實彈的省防軍士兵。

    力行社安插的蔣軍特工被省防軍一網打盡，朱䴉只好連夜登門拜訪。

    吳文昌裝糊塗一問三不知。

    “朱副主任搞錯了吧？我怎麼可能下令抓你的人呢？”

    朱䴉壓著火氣說：“不管是什麼原因，請吳司/-令先把我的人放了，這件事情我們必須好好說清楚。”

    吳文昌不以為然，“既然朱副主任公事公辦，那吳某也只能實話實說。今天我部確有軍事行動。我們得到的情報是，有一夥共/-匪武裝潛入龍巖城。爲了剿滅他們，省防軍採取斷然措施。先後抓獲五個共/-匪嫌疑分子，其中有情報處的江美珍，也有南京國民政/-府軍事督導組的傑克馬上/-校……”

    朱䴉揮舞著拳頭，著急地說：“你說說看，哪一個是共/-匪？你有什麼證據指控？”

    “吳某沒有證據，難道朱副主任有？”

    面對滴水不漏的吳文昌，朱䴉忽然意識到這件事情並非看上去這麼簡單。既然不是誤抓，那就是故意為之。

    “吳司/-令，之前我們說好的，你不會變卦吧？”

    吳文昌惋惜地說：“對啊！爲了保住我的省防軍，吳某低三下四去求你。可是朱副主任狗眼看人低，除了中/-央軍力所能及的協防，其他一概免談。既然朱副主任無情，那就別怪我老吳不講信用。十九路軍的價碼更好，我為什麼不接受？”

    “蔡廷鍇承諾了什麼？”

    吳文昌努力思索著說：“第一，省防軍不僅不會被拆散，而且還會升級為混編師。所部軍官全部晉升。”

    “還有嗎？”

    “第二，步槍五千支，機關槍兩百挺，另有資費壹佰萬元……”

    朱䴉按捺不住，插話道：“我出兩百萬，是蔡廷鍇的兩倍。吳司/-令也可以考慮一下。”

    吳文昌不動聲色，繼續道：“第三，吳某防區不變，自主內政，一如既往，十九路軍不予干涉。”

    “這些我都能答應啊！”

    看到朱䴉果然上了勾，吳文昌緩和了語氣說：“朱副主任，不是吳某故意要挾，實在是迫不得已。我省防軍幾萬人馬聚攏在一起不容易啊！爲了保全這支部隊，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朱䴉斬釘截鐵地說：“吳司/-令不必多慮，你們省防軍不會有事的，我可以給你打包票。中/-央軍蔣鼎文部已經抵達閩贛邊界，保護你的側翼。”

    “那我就謝謝了。”

    “三天時間，我只要三天時間，你提出的所有條件都將一一落實。吳司/-令，在此期間，請你照顧好我的人。”

    吳文昌投桃報李，當即表態說：“一場誤會嘛！朱副主任的人立即釋放。”

    省防軍監獄門前。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裏，坐在車內的朱䴉想著心事。

    監獄大門徐徐開啟，身著旗袍的江美珍走了出來。朱䴉見狀急忙下車，迎上前去。

    “阿珍，對不起，我來晚了。”

    江美珍一肚子委屈，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老朱，還以為你不會管我了……”

    朱䴉動情地將江美珍抱在懷裏安撫。

    “說什麼傻話？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爲了我們尚未出世的孩子，朱某也會想辦法把你保出來，不管付出任何代價。”

    江美珍感動地說：“老朱，這輩子遇到你，我心滿意足了。”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的身份暴露了，在省防軍肯定待不下去，不如到中/-央軍蔣鼎文那裏，也算知根知底。”

    朱䴉感慨道：“經此一事，我不能再讓你上戰場啦！”

    “我是一名軍/-人，不上戰場還能做什麼？”

    “做太太，做一位養尊處優的闊太太，遠離戰爭，遠離風險。阿珍，我已經安排好了，在蘇州給你買了一棟樓。我還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珍饈閣。從你的名字中拿一個珍字來命名。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

    江美珍感動不已，抹著眼淚說：“老朱，這麼多年了，還是你對我好。我無以為報，只能多給你生幾個孩子，延續朱家血脈。”

    朱䴉說：“這就對了嘛！女人嘛！在家相夫教子，勝過在外拼殺。”

    “我們現在去哪裏？龍巖城恐怕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是的。所以我安排了車輛，立即送你回南京。阿珍，路上照顧好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江美珍用力點點頭，再次抱緊了朱䴉。

    朱䴉輕嘆一聲，“唉！好吧！趕緊上路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阿珍，到了南京記著給我拍電報報個平安。”

    “知道了。”

    “在家照顧好我的父母雙親，其他的事情我來安排。”

    江美珍猶豫著說：“老朱，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你，那天我去找葉子崖約會，可是他沒有來……”

    朱䴉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不要提了。阿珍，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忘掉所有的過往，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好了，天不早了，上車吧！我送你出城。”

    朱䴉拉著江美珍的手朝停在不遠處的轎車走去。

    江美珍挽住朱䴉的胳膊，深情地注視著他，彷彿要把他的模樣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裏……

    龍巖保安大隊。吳文昌到訪，情報處長吳世賢陪同。

    葉子崖判斷應該是個好訊息，朱䴉或許答應了省防軍的所有條件，這是尤為關鍵的步驟。

    吳文昌一進門便拉住葉子崖的手，熱情地恭維道：“汀汿兄，我的參/-謀長果然有膽有識，神機妙算。”

    “談妥了。”

    “你說的條件，南京全答應了，這下我們省防軍腰桿就挺起來啦！”

    吳文昌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吳世賢不失時機地說：“汀汿兄，吳司/-令已經迫不及待地要當衆宣佈你的任命啦！履職儀式必須搞得熱熱鬧鬧的，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省防軍二當家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葉參/-謀長好威風啊！”

    葉子崖故意推脫道：“在哪裏都是一家人，何必搞這些花哨的形式？”

    吳文昌說：“不不不，省防軍能在閩西站穩腳跟，汀汿兄幫了大忙。吳某知恩圖報，必須給你一個交代。”

    葉子崖順水推舟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幾人哈哈大笑。

    吳柳莉香進了門，疑惑地說：“哎，文昌，你怎麼來啦？”

    吳文昌說：“阿香，你們都是我的貴人，我不該常常走動嗎？實不相瞞，我對你們十九路軍的建議很感興趣，所以才屢次三番地商討這件事情。汀汿兄遠見卓識，與他交往，大有好處。”

    說著，吳文昌悄悄朝葉子崖使個眼色。

    葉子崖會意，贊同地說：“是啊！吳司/-令有意改旗易幟，諸多細節還需一一落實。阿香，你來幹什麼？”

    吳柳莉香嗔怪道：“答應陪我上醫院的，你怎麼忘記啦？”

    吳文昌關心詢問道：“上醫院？你身體不舒服？”

    吳柳莉香說：“你問崖仔吧！我說過暫時不要孩子，可是他有他的老主意，去趟醫院，就知道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葉子崖有些不好意思，補充道：“阿香懷孕了，我也沒想到。”

    吳文昌誇張地看向吳柳莉香，恭喜道：“阿香，我的親二姑啊！這是一件大好事啊！汀汿兄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呀！”

    “什麼雙喜臨門？他能有什麼好事？”

    吳世賢說：“弟妹有所不知啊！汀汿兄已經正式接受吳司/-令的邀約，即將出任省防軍參/-謀長之職，成為統領數萬大軍的大將軍啊！”

    吳柳莉香一頭霧水，轉向葉子崖，目光詢問。

    葉子崖解釋道：“阿香，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你、我還有吳司/-令，十九路軍、龍巖保安大隊和省防軍真正成爲了一家人。龍巖城，不，整個閩西的形勢都將發生鉅變。”

    來到一幅閩西地圖前，葉子崖指指點點。

    “看到了沒有？宏圖霸業，指日可待。”

    吳柳莉香何等聰明，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上次夫妻二人去見吳文昌，葉子崖曾與之單獨密謀，回家之後卻支支吾吾。

    當時吳柳莉香就認為葉子崖有事情瞞著自己，如今見他與吳文昌眉來眼去，顧慮陡增。葉子崖的保安大隊與吳文昌的省防軍聯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陽奉陰違，做出對十九路軍不利的事情來。

    吳柳莉香之前從來沒有懷疑過葉子崖會背叛自己，如今卻心底發涼。

    細想葉子崖與吳文昌的交往，愈發印證了這種猜測。如果葉子崖與吳文昌暗中媾和，那他就太讓人失望了。

    “崖仔，親愛的，你說龍巖，談閩西，不會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吧？”

    葉子崖裝糊塗，嬉皮笑臉地說：“阿香，我答應你什麼事情都會記在心裏，你不必多慮，好好回家養胎……”

    吳柳莉香生氣地說：“崖仔，不准你跟我嬉皮笑臉，你這個樣子讓我感到很陌生，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你和文昌交往，我並不反對，但是蔡廷鍇軍/-長還在等我這邊的訊息，你們拖拖拉拉，到底想幹什麼？”

    一陣劇烈的腹痛傳來，吳柳莉香捂著肚子蹲下，痛苦不堪。

    葉子崖上前攙扶，被她推到了一旁。

    “別碰我！崖仔，如果你讓我失望，我就去死！”

    葉子崖著急地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們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你先給我說清楚！”

    見吳柳莉香臉色煞白，頭冒冷汗，葉子崖當機立斷，一把抱起她大步朝門外走去，邊走邊朝門外喊：“快！把車開過來！去醫院！”

    本來是天大的好事，沒想到出了意外。

    吳文昌和吳世賢面面相覷，臉色都不好看。

    吳世賢說：“吳司/-令，你和葉參/-謀長明裏一套暗裏一套，聯手欺騙阿香，這件事情如何跟她交代？”

    吳文昌不以為然，“交代什麼？我省防軍幾萬人馬怎麼可能輕易拱手送給蔡廷鍇？阿香只是個說客，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十九路軍真心誠意要談，那就讓蔡廷鍇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