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連長方文達沒有死。

    當年梅嶺一戰，方文達身負重傷，幸而得到張雲霄的及時救治，才保住了一條命，但是殘留在腦部的彈片無法取出，留下嚴重的後遺症。症狀之一便是經常半夜頭痛，且身軀極度肥胖，為此痛苦多年。

    老連長方文達意外現身，讓葉子崖目瞪口呆。彷彿見到失聯許久的親人，多年的委屈傾瀉而出。

    葉子崖眼含熱淚，說道：“老連長，我不止一次地夢到你，夢到我們特務連的弟兄們，沒想到，沒想到啊！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見到你，我太高興了，真是老天有眼，你沒有犧牲。”

    方文達心情複雜地看著葉子崖，欲言又止，一聲長嘆。

    張雲霄說：“崖仔，見到老連長，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我是什麼人，你的老連長最清楚……”

    方文達擺擺手，搖頭嘆氣道：“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葉子崖氣憤地說：“是的，老連長，老方，你怎麼會跟張雲霄混在一起？他把我們特務連害慘了，還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千萬不要相信他，他是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潛伏在紅軍部隊裡的奸細！”

    方文達暴跳如雷道：“你胡說什麼？崖仔，我說的是你！”

    “我？我怎麼啦？”

    方文達冷笑道：“該死的是你！葉大顛趴，你耀武揚威走在龍巖城的大街上，背後多少人指指點點，多少人恨不得扒了你家的祖墳。龍巖惡霸，與紅軍為敵，血腥屠殺和逮捕地/-下黨同志以及革命群眾，我一直想找機會問問你，我認識的那個英雄北伐軍排長到哪裏去啦？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居然變成了人見人恨的土匪惡霸！”

    聽到方文達這番話，葉子崖目瞪口呆。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見到方文達的那一刻，葉子崖第一時間便斷定他可能被張雲霄矇蔽了。因為張雲霄的狡猾多面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了這一切，誰會懷疑一位英雄的紅軍團長是奸細呢？

    方文達也是梅嶺之戰的親歷者，按理說他應該能看清張雲霄的真面目。

    然而事實證明，張雲霄的狡詐成功騙過了方文達。雖然不知道他採取了怎麼樣的補救措施，但是是時候真相大白了。

    見方文達對待自己的冷漠態度，葉子崖擦了擦眼淚，恢復了囂張常態。

    “老連長，走到今天這一步，並非老子所願。但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老子迄今為止，沒有殺過一個共/-產黨，你愛信不信！”

    “黃家輝呢？老謝呢？還有他的女兒！難道他們這些人不是死在你的手裏！一想到你雙手沾滿了共/-產黨人的鮮血，老子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你。葉子崖，今天看你的表現似有悔過之意，至少你還認我這個老連長。能否將功贖罪，就讓你我拭目以待吧？機會只有一次，希望你好好把握！”

    葉子崖不以為然，“方文達，你不要拿這種口氣跟老子說話。因為之前的交情，老子尊您一聲老連長，但是你若跟張雲霄站在一起，對不起，你們都將變成敵人！老子絕不會手下留情！”

    張雲霄意識到不妙，緊張判斷著形勢。

    方文達怒吼道：“丟雷老母！張雲霄是紅軍英雄，而你不過是土匪惡霸地頭蛇，你憑什麼對他趕盡殺絕？！”

    “英雄個屁！”

    葉子崖來到張雲霄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張雲霄心虛地看著葉子崖，目光躲閃，心情複雜。

    葉子崖說：“張雲霄，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因為老子已經上當夠多了，都是血淚的教訓啊！來吧！當著方文達的麵，把你想說的都說出來吧！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今天你我必須來個了斷。別以為搬出老連長，老子就能信你，死定了，你今天死定了，知道嗎？”

    張雲霄沉吟道：“我知道，經過那麼多磨難和坎坷，你愈發恨我了。誤會難以消除，曾經的好兄弟如今已勢如水火。我不想過多解釋了，你可以殺了我，當著老連長的麵。”

    葉子崖拔槍對準張雲霄，“這是你最後的話？”

    方文達急了，肥碩的身軀朝這邊挪過來，“葉大顛趴，你這個毫無人性的狗東西，要殺張雲霄，你先殺了我！”

    葉子崖無奈地苦笑，“愚蠢啊！方文達，這麼多年的糧食，你都白吃了！”

    退後一步，葉子崖開啟槍支保險，再次對準張雲霄就要開槍。

    張雲霄平靜地說：“崖仔，我還有最後一句話。”

    “有屁快放，老子沒那麼多閒工夫。”

    張雲霄嚴肅地說：“經過認真研究和考慮，我決定做你的入黨介紹人，如果你願意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話。”

    葉子崖錯愕地看著張雲霄，猶豫著。

    就在葉子崖進入這間民房與張雲霄、方文達周旋之時，保安大隊的突擊隊員們已經展開了秘密行動。

    有的手持機槍潛伏在矮牆之下，有的舉著手雷攀爬到屋頂，還有兩名狙擊手藏在大樹上，只等葉子崖的槍聲響起。

    槍聲為號，立即展開突擊行動。

    保安大隊的戰術訓練一直是參謀長葉子崖負責，彼此之間的默契甚至不需要一個眼神。葉子崖進門之前沒有任何暗示，但是訓練有素的保安大隊的突擊隊員們依舊迅速領會意圖，並提前進入戰鬥模式。

    只要屋內槍聲響起，他們將在第一時間展開突襲，不差分毫。

    保安大隊令人生畏的戰鬥力正在這種應變能力的反應，單兵作戰的能力甚至超過德械裝備的中央軍。難怪省防軍吳文昌，還有十九路軍蔡廷鍇，都不敢小覷這支龍巖地主武裝。

    潛伏在密林中觀察情勢的兩名鐵軍密探看到這一幕感慨萬千。

    一個說：“看到了沒有？這就是葉大顛趴保安大隊的突擊隊，都是精英啊！各兵種配合有序，狙擊手佔據制高點，敢死隊員拿著手雷更是直接摸到了對手的頭頂上……”

    另一個說：“還有機槍手，他可以第一時間破門而入，如此火力配置，屋裏的共/-產黨根本擋不住。”

    “別說是共/-產黨的幾個信使，即便遇到正規軍也照樣屠殺乾淨。”

    “你覺得葉大顛趴到底是什麼人啊？不可能只是地主惡霸，他應該有著正規軍的背景。回頭我們好好查一查。”

    兩名密探正在感慨，魏中華帶著幾名手下趕過來。

    “魏中/-校，您來啦？”

    魏中華望著遠處的民宅，急切地問道：“那邊什麼情況？”

    一名微胖的密探說：“葉大顛趴的保安大隊把這個地方給包圍了，看樣子是搜捕共/-產黨。”

    魏中華納悶地說：“是什麼樣的共/-產黨讓他如此興師動眾，一般情況下的搜捕行動，應該是副官周耀傑帶隊的。另外，至少兩個班的火力配備，看來躲在這裏的共/-產黨來頭不小啊！”

    另一名密探說：“是的，魏中/-校。其中一人疑似共/-匪團長張雲霄。”

    “張雲霄？”

    魏中華皺眉思索著，“你確定？”

    密探說：“張雲霄是紅軍總部派遣龍巖的指揮官，執行秘密任務。他的資料我們都看過，剛纔一打眼就覺得是他。”

    另一名密探補充道：“肯定是他，葉大顛趴把他視作自己最大的仇敵。衆所周知的事情嘛！所以顛趴親自帶隊抓捕也就不足為奇了。這次他肯定是衝着張雲霄來的。”

    魏中華得意地笑了。

    “原來如此，那應該有好戲看了。讓我們拭目以待，葉大顛趴到這裏來到底是抓捕共/-產黨，還是與共/-產黨秘密聯絡。”

    “你懷疑葉大顛趴是共/-產黨？這不太可能吧？”

    魏中華自信地說：“世上就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是你敢不敢想，敢不敢做，葉大顛趴什麼不敢做？現在我還真有些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