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水深似海情報處(3)
龍巖保安大隊,葉子崖、周耀傑和周世海等人聚在一起商議。
葉子崖憤恨地說:“蘇聯軍事顧問即將過境龍巖,本來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南京國民政/-府軍事督導組的組長魏中華一心誅殺共/-產黨,我們埋在共/-黨地下組織的眼線也被他一把掐斷了。這下可好,我失去了第一手的訊息來源,別說蘇聯人,連張雲霄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啦!”
周耀傑說:“這個魏中華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聽說他不是老蔣的人。”
周世海解釋道:“據查,他是一名鐵軍精英,直接聽命於蔡廷鍇軍/-長,此次趕赴龍巖,應該是為十九路軍辦事。”
周耀傑不以為然,“嗨!只要不是共/-產黨,一切都好說。汀汿兄也不用太小氣,你與魏中華的恩恩怨怨還是放一放,以大局為重嘛!”
葉子崖說:“若不是以大局為重,老子絕對不會讓他拿槍指著。耀傑,把我們的眼線統統放出去,全城查詢張雲霄。只要找到張雲霄,蘇聯人也就距此不遠了。”
周耀傑為難地說:“你說也奇怪啊!好幾天了,張雲霄一點訊息也沒有,不會是離開龍巖了吧?”
“不可能,他的任務是掩護蘇聯人過境,怎麼可能輕易離開?”
周世海老奸巨猾,分析道:“那他一定藏在我們的眼線無法滲透之所,仔細想一想,會是哪裏?”
周耀傑琢磨著說:“龍巖城遍佈我們的眼線,省防軍內部、十九路軍善後處甚至紅軍部隊裡都有我們的人。一時找不到張雲霄,肯定不是我們的原因,應該是他有所防範。”
葉子崖說:“必須找到張雲霄,而且要儘快。”
周耀傑有些撓頭,“怎麼找啊?汀汿兄,你是知道的,該想的辦法都用上了,一直沒有訊息啊!”
周世海安慰道:“崖仔,你也不要著急,反正盯緊湖州大旅社就可以,共/-黨與蘇聯人的接頭地點是湖州大旅社,應該沒錯吧?”
葉子崖忽然想起什麼,“查詢張雲霄的下落,省防軍吳文昌的情報處可以為我所用。他答應過我,情報處長也就是我姐夫吳世賢可隨時借用。”
周耀傑贊同地說:“太好了。省防軍戰鬥力差,有目共睹,但是他們至今沒有被哪方勢力吃掉,反而越做越大。究其原因,都說吳文昌擁有效率奇高的情報處,擁有特殊渠道的情報來源。”
周世海附和道:“是啊!情報處長吳世賢帶兵打仗不行,之前只是省防軍一個小小的連長,沒想到調到情報處之後如魚得水,屢建奇功。他建立的情報網,從南京到福建再到瑞金,千絲萬縷,敏感異常。若不是有情報處保駕護航,吳文昌的省防軍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葉子崖心裏有數了,“好吧!那我就厚著臉皮請吳世賢幫忙。”
聚春園龍巖分號是龍巖城最好的酒樓。
三層磚木結構的高樓拔地而起,雕樑畫棟,深宅大院,顯得十分闊氣。在前街鬧市中也最為顯眼。
因菜價高不可攀,進出聚春園酒樓的不是豪門富戶,便是各界要員。
爲了宴請省防軍的情報處長吳世賢,葉子崖特意包下了聚春園分號最大的雅間“閩龍軒”,非常有誠意。
吳世賢心裏很滿意,嘴上卻說:“崖仔,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破費?不如到我家去,讓你大姐隨便炒兩個家常小菜,你我兄弟邊吃邊聊。”
葉子崖說:“大姐夫,今天有求於你,於公於私都該好好孝敬。”
話已至此,吳世賢便不再推辭,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主位上。
自打葉子崖擔任龍巖保安大隊的參/-謀長,兩人就很少能在一起喝酒了,首先葉子崖的地位不同了。短短几年,在他的調教下,保安大隊發展迅猛,兵強馬壯,成爲了閩西赫赫有名的地方武裝。葉子崖也一躍成為龍巖霸主,威名遠揚。反觀大姐夫吳世賢,雖然從帶兵的連長擢升省防軍情報處長,但是與葉子崖仍無法相提並論。
對於葉子崖,吳世賢有著極其複雜的感情,既羨慕葉參/-謀長的地位,又嘲笑葉大顛趴在龍巖的惡名。
舉起酒杯,吳世賢皮笑肉不笑地說:“說實話,我一直在等你這頓酒,因為吳司/-令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再說了,你我都是自家人,吳某今後隨你調遣。”
葉子崖與吳世賢碰杯飲酒。
“大姐夫,時間緊迫,我們就不必客套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吳世賢一樂,“想找張雲霄對不對?好說。之前我也調查過了,你對於張雲霄這位紅軍團長有著刻骨的仇恨,屢次抓捕未果。我想知道,你與張雲霄到底有何過節?能讓你如此耿耿於懷?”
葉子崖含糊道:“我是龍巖保安大隊的參/-謀長,佩戴少將軍/-銜,為保一方平安,我全力追捕張雲霄,有什麼不對嗎?”
吳世賢說:“保安大隊與共/-產黨為敵,龍巖城婦孺皆知。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避重就輕,最好跟我講實話。你,葉子崖,還有張雲霄和江美珍,你們三人之間的故事我略有耳聞,今天藉此機會,只想親耳聽你講一講。”
提到江美珍的名字,葉子崖神情驟變。
這個女人在葉子崖的生命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尤其葉子崖還是葉子崖時,江美珍就像一面鏡子,毫無遮掩地映照出北伐時期的革命激情。而當葉子崖變成了葉大顛趴,江美珍就變成了他的噩夢,再也不願提起。
“江美珍?你替她幹什麼?”
吳世賢察言觀色道:“江美珍代表了你的過去,吳柳莉香則是你的將來,不瞭解你的過去,怎麼看待你的將來。我是你大姐夫沒錯,更是省防軍情報處的處長,如果不能瞭解坐在自己對面的是敵是友,我就不配留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你說呢?”
葉子崖反問道:“那你都瞭解些什麼?”
“我曾經以為葉子崖是共/-產黨,後來發現我錯了。你不是共/-產黨,江美珍也不是,雖然北伐時期,你們都在大名鼎鼎的二十四師,但是出於各種複雜原因,你們兩個遠離了共/-產黨,如今各為其主。”
“各為其主?”
吳世賢抱歉地說:“對不起,詞不達意。江美珍確實有了新主子,而你則做了自己的主,成為龍巖的土皇帝。在龍巖的地面上,誰敢跟你叫板?”
葉子崖哈哈大笑。
吳世賢繼續道:“據江美珍講,張雲霄與你曾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不過南昌暴動之時,你們兩個好像陰差陽錯地站到了對立面。為此,我在龍巖明察暗訪,試圖找到張雲霄的親戚。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張雲霄的叔母,也就是他的養母。”
葉子崖對此毫無興致,“張雲霄父母早亡,在守寡多年的叔母斥責下長大,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你們或許不知道,如今張雲霄的叔母也是共/-產黨。”
葉子崖眼前一亮,“是嗎?她還活著嗎?”
吳世賢故意賣個關子,一邊給葉子崖斟酒,一邊試探著問道:“你想見她嗎?我倒是可以幫忙。”
葉子崖擔心落入吳世賢佈設的陷阱,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只要能找到張雲霄,我什麼人都可以見。”
吳世賢說:“好,這個問題你回答得很巧妙,可以說毫無破綻。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抓張雲霄了嗎?我真的很想知道。”
葉子崖琢磨著說:“大姐夫,都說您是個深藏不露的傢伙,擁有特殊渠道的情報來源,更有著無人企及的情報分析能力。省防軍雖然戰鬥力低下,但是情報處卻一枝獨秀,屢建奇功。有您這位情報處長保駕護航,吳文昌可謂左右逢源,紅軍、蔣軍和鐵軍都不得罪。”
吳世賢很得意,“過獎,過獎。”
“既然您有這麼大的本事,肯定知道我們龍巖即將發生一件大事。爲了這件事情,紅軍團長、蔣軍特工、鐵軍精英以及匪軍密探紛紛出動,湖州大旅社都快變成各方情報的集散地啦!”
吳世賢說:“你的意思是,張雲霄與蘇俄人過境龍巖有關?”
葉子崖毫不避諱地說:“對啊!否則我盯著他幹什麼?吃飽了撐的嗎?大姐夫,跟您說實話吧!我對蘇聯人不感興趣,但是周世海、周耀傑父子卻想截殺蘇聯人,向老蔣邀功請賞。你是知道的,周家是保安大隊的大股東,有時候還是給他們面子,我也是沒辦法。”
吳世賢點點頭,“這就合理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大姐夫,你有什麼辦法幫我找到張雲霄?”
吳世賢自信地說:“其實很簡單。張雲霄有一個共/-產黨的叔母,還是他的養母,但凡他有一絲感恩之心,就該抽時間回家看看。”
葉子崖明白了,敬佩地朝吳世賢舉起酒杯。
“之前我怎麼沒想到呢?”
吳世賢說:“你想到也沒用,因為你不知道張雲霄的叔母藏在何處。不瞞你說,我手下的密探已經監視她多時了。”
位於北郊的一處破落民宅,掩映在湖光山色之中。
佝僂身子的老婦慢吞吞地走過來,掏出鑰匙,開啟這處民宅大門上的鐵鎖。老婦進院之後,立即關閉了院門。
躲在附近密林中的葉子崖現身,拎著手槍朝這處民宅走去。
數名荷槍實彈的突擊隊員衝了上去,將民宅團團包圍。葉子崖一擺手,有突擊隊員翻牆進入院內,悄悄開啟了院門。
葉子崖帶隊闖入院落,長槍短炮對準了房門。
房門開啟,老婦從屋裏出來,看到眼前劍拔弩張的一幕,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兩名突擊隊員衝上前,將老婦拖走。
老婦掙扎大喊:“阿霄,快跑!”
她還想再喊什麼,早被毛巾塞住嘴巴。
葉子崖舉槍對準房門,高聲喊道:“張雲霄,快給老子滾出來!敢他媽不老實,老子一槍崩了你阿媽!”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張雲霄出現在門口。
葉子崖惡狠狠地盯著張雲霄。
張雲霄避開他銳利的目光,垂頭喪氣地來到葉子崖面前,“崖仔,我們終於又見面啦!”
槍口抵住張雲霄的腦門,葉子崖咬牙切齒地喊道:“是啊!老子盼著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今天終於如願以償。”
“你應該不會一槍打死我,因為我有你需要的重要情報。”
葉子崖憤恨地說:“來之前,周世海父子特意提醒過老子,說需要你手裏的情報。但是見到你之後,老子忽然改主意了。這麼多年來,老子費盡心思只想抓到你,然後親手斃了你。只要能殺了你這個王八蛋,老子什麼也不在乎!”
張雲霄說:“崖仔,你不要激動,這是一場誤會,你我之間有著莫大的誤會,你聽我解釋。”
葉子崖說:“老子之前不止一次地上過你的當,以後再也不會了,你說什麼老子也他媽不信。我時刻提醒自己,只要有機會,就該一槍要了你的命,一分鐘也不要耽擱。張雲霄,這他媽就是你該死的下場!好走!不送!”
說著,葉子崖退後一步,就要扣動扳機。
一個憤怒而熟悉的男聲從屋裏傳來,“丟雷老母!崖仔,你瘋啦?知道老子是誰嗎?不要再鬧事了!讓你手下的兵都放下槍,統統退出這個院子!聽明白沒有?!”
葉子崖愣住了,握槍的手微微顫抖。
“連長?”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葉子崖清晰地聽出是老連長方文達的聲音,一時錯愕。在梅嶺軍械庫輜重營陣地,方文達中彈犧牲的一幕掠過葉子崖的腦海,他痛苦萬狀,持槍的手無力地垂下。
“崖仔,執行老子的命令!”
聽到屋裏再次傳來老連長的聲音,葉子崖不再猶豫,朝手下襬擺手,示意退出。
突擊隊員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葉子崖大喊:“耳朵聾了嗎?都給我退出去,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保安大隊的突擊隊員們見葉子崖動怒,只好紛紛收槍,從這座民宅院落有序撤出。
葉子崖迫不及待地收槍,朝屋內走去。
身材臃腫的方文達坐在椅子上,正是湖州大旅社的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