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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4)

    省防軍某部駐地的院落一角,吳世賢正與一名國-軍排長低聲交談。

    “出去一整天,一個人也沒有抓回來?”

    吳世賢慍怒,恨鐵不成鋼地手指戳了戳國-軍排長的胸脯,“都是一群吃閒飯的!難道你長了一副豬腦子嗎?”

    排長委屈地說:“連長,該查的查了,該搜的也搜了,真的沒有共-/產-黨啊!”

    吳世賢警覺地四下看,壓低了聲音說:“兄弟,龍巖城的周世海,一家八口都是共-/產-黨,這件事情你聽說了沒有?”

    “知道啊!後來不是無罪釋放了嘛!”

    “旅長為什麼放人?還不是因為周家肯花錢買命。據我所知,周家這次下了血本,送給旅長一箱子金銀珠寶外帶兩處大宅子。兄弟,你還不明白嗎?誰是共-/產-黨不重要,誰家有錢誰就是共-/產-黨!”

    排長恍然大悟,猶豫著說:“連長,道理我懂,不過這麼做不太厚道吧?這不是土匪嗎?”

    吳世賢感慨地說:“是啊!已經有人罵旅長是土匪啦!我們省防軍正值初創時期,外婆不疼,舅舅不愛,連軍餉都得自籌。你指望著旅長四處化緣,旅長還希望我們幾個能成為送財童子。記住,我們這支部隊能否存活下去,關鍵是解決糧餉問題。當土匪怎麼啦?也算是一條出路嘛!老蔣還混過上海灘呢!”

    排長搖頭嘆氣,“唉!明白了,明天我就當一次土匪。”

    吳世賢拍了拍排長的肩膀,感激地說:“謝謝啦!辛苦啦!”

    房間內,葉子崖正試圖從大姐這裏打探訊息。

    “二十四師最後的去向,姐夫應該知道吧?”

    “不清楚,部隊上的事情他也不跟我說呀!這次真是趕巧了,我來給你姐夫送單衣,要不然我們兩個也碰不到一起。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回家。阿爸阿媽都想死你了!”

    姐弟倆正聊天,吳世賢進門。

    大姐轉向吳世賢問道:“阿賢,你知道二十四師去哪裏啦?”

    吳世賢警覺,“你問這個幹什麼?”

    “是崖仔要問的,你知道不知道?”

    吳世賢琢磨著,給葉子崖倒酒,“你是二十四師的人,也不知道老部隊的下落?”

    “走散了,所以隨便問問。”

    “只是隨便問問?崖仔,你該不會是想去找老部隊吧?”吳世賢察言觀色,朝葉子崖舉起酒杯,“非常時期,我勸你還是稍安勿躁,老老實實跟著你大姐回龍巖,省得招惹是非。”

    葉子崖心事重重,賭氣道:“姐夫,你要是知道就告訴我,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我暫時還不想回家。”

    大姐急了,“不回家幹什麼?瞧瞧你現在跟個叫花子似的,阿爸阿媽看到多心疼啊!”

    吳世賢字斟句酌地說:“崖仔,你我初次見面,有些話不能說重了,以免傷了和氣。這麼跟你說吧!二十四師已經不復存在。在國-軍的重兵追剿下,共-/產-黨的暴動部隊潰不成軍,已作鳥獸散。我近期得到的情報是,他們最後一支成建制的部隊在廣東潮汕地區被全殲,你們葉師長下落不明。”

    葉子崖愁眉緊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之後悲憤地將酒杯扔在桌上。

    石坑洞村。謝雩葶一家三口圍坐在小桌前吃粥。

    聽父親講述了事情經過,謝雩葶認真地問道:“阿爸,這麼說他還想著去找部隊?”

    “是啊!這小夥子不錯,有志氣,也有一股子牛脾氣,可惜如今的鬥爭形勢嚴峻……”話說半截,老農一聲長嘆:“唉!所以我勸他早早回家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來日方長嘛!”

    “你沒有告訴他到哪裏去找部隊?”

    “沒有。”

    “為什麼呀?”

    “我還沒有摸清他的底細,怎麼敢隨便透露起義軍的訊息呢?另外,馬連誠的獨立團現在什麼情況你也知道,部隊上缺衣少食,傷兵滿營。這小夥子身上有傷,去了也是個累贅。”

    謝雩葶點頭表示同意,“是呀!經過幾場惡仗,獨立團都快拼光了,能拿得動槍的沒剩下幾個人,贛南特委通知我們農協想辦法救濟一下。”

    老農指一下靠在牆角的揹簍,“已經準備了一部分,你明天一早趕緊先送過去。這兩天,我再召集農協會員開個會,籌備更多的糧食藥品,贛南特委佈置的任務,我們堅決完成!”

    天色矇矇亮,謝雩葶揹着揹簍離開了石坑洞村,開始了一天的辛勞。

    頭天在大山密林裡設定好捕獸夾和套筒,第二天便要儘早趕過去撿拾獵物。感謝大自然的無私饋贈,通常情況下她能收穫竹鼠和穿山甲,運氣好的話還能見到野豬。

    野豬肉能賣個好價錢,但是可遇不可求。

    謝雩葶的揹簍裡藏著一把柴刀,除去對付野豬之外,還能防身。

    這位勤勞樸實的客家姑娘爲了貼補家用,終日穿行在閩贛邊界的大山密林中,對這裏的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此時肩負秘密任務的謝雩葶腳下生風,在山路上疾行,略顯沉重的揹簍壓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父親是石坑洞村農協會長,而年僅十八歲的謝雩葶則是一名地下交通員。

    贛南山區,陰雨霏霏。

    謝雩葶冒雨來到一處洞穴,正探頭張望,洞內突然傳來一聲斷喝:“口令!”

    “堅持!”

    謝雩葶慌忙回答,不忘補一句:“回令!”

    “必勝!”

    一名衣衫襤褸的起義軍戰士持槍出現在洞口,“謝姑娘,是你吧?快進來避避雨!”

    謝雩葶冷哼了一聲,“嚇我一跳。什麼口令?又不是不認識我。”

    這名起義軍戰士不好意思地嘿嘿一樂,上前替謝雩葶卸下揹簍,“謝姑娘,別生氣嘛!跟你開個玩笑。張副團長他們都在等你,請跟我來吧!哎喲,揹簍挺沉啊!給我們帶什麼好東西?”

    謝雩葶沒好氣地說:“管得著嗎?帶什麼也沒有你的份!”

    見謝雩葶氣鼓鼓地朝洞穴內走去,這名起義軍戰士偷笑,拎著揹簍跟了上去……

    洞穴內挺寬敞,悽風冷雨順著穹頂的裂隙灌進來。

    披著一身破軍裝的張雲霄正在攤開的舊地圖前寫寫畫畫,在場的還有張墨煜和葉曉莉等人,均神情疲憊。

    副團長張墨煜容顏大變,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左眼戴著眼罩,還拄著一根柺杖,之前的溫文爾雅不見了,代之以殺氣騰騰令人不寒而慄的滿身匪氣。

    這是上次敵軍炮擊時救孩子付出的代價:炮彈碎片劃傷了眼睛,炸傷了他的一條腿。

    張墨煜一度難以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試圖自殺。幸虧被葉曉莉及時發現,把他救了回來並悉心照料。

    能有機會照顧師直機關的幹部張墨煜,葉曉莉認為這是自己進步的階梯。終日陪伴,小心看護,她以女人特有的溫柔和細心終於換來了張墨煜身體的康復。

    原本已經對生活失去信心的張墨煜也從葉曉莉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貴,愛情的秧苗不知不覺中已茁壯成長。

    日久生情,張墨煜將葉曉莉視為自己的精神支柱,而葉曉莉也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結果:如今的她已是獨立團二營的黨代表。雖然張墨煜和葉曉莉沒有舉行結婚儀式,但是他們早就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

    此時的張墨煜翹著二郎腿靠在葉曉莉的身上,就像土匪頭子坐著一把虎皮交椅。

    張雲霄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鉛筆丟在攤開的地圖上,“張副團長,您再考慮考慮,我是龍巖人,所以我去最合適。”

    “你去個屁呀!滿大街都是你張雲霄的通緝令,還是躲開比較好。獨立團就這幾個人了,老子不能再失去你!”

    話雖然難聽,但張雲霄的心裏仍是暖暖的,張墨煜這是擔心他的安全呀!

    “可是嫂子是個女同志,您怎麼忍心派她一個人去執行任務呢?要不還是等馬團長回來再說吧!”

    張墨煜柺杖敲了兩下地面,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老馬走了多長時間啦?他還回得來嗎?不到山窮水盡,老子也捨不得讓我老婆去冒險!可是現在沒有辦法嘛!困在這裏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必須離開這個山洞,尋找補給的同時積極發展武裝!”

    或許是太激動了,張墨煜劇烈地咳嗽起來。

    葉曉莉輕撫他的後背,勸解道:“墨煜,彆着急嘛!有話好好說。”

    “曉莉,這次去龍巖,你給老子小心一點。快去快回,不要耽擱,更不要節外生枝。”

    葉曉莉為難地看著張墨煜,欲言又止。

    張墨煜拉著葉曉莉的手,“曉莉,你有話就說嘛!”

    “我走了,誰來照顧你?”葉曉莉忍不住心疼落淚,哽咽著說:“我得守著你,跟你一起死!”

    張雲霄聽不下去了,“副團長,您就讓嫂子留下吧!我替她去!通緝令我已經看過了,照片那個人一點都不像我。我是龍巖人,地形熟,人脈廣,肯定不會有事的!”

    張墨煜思索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你們兩個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出意外。這樣吧!曉莉和二營長一起去,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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