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削鐵如泥
鑄劍本該是個慢工出細活的事情,至少在傳統的審美意義上是這樣的。干將莫邪的傳說中,甚至需要人命來作為寶劍出生的祭品。但是,在李信這裏,沒有這種毫無意義的美感。
老王是個很健壯的中年男人。他的面板由於常年被火爐薰著,黑得像乾枯的炭皮一般。他抄起長嘴的鉗子便取走了一塊還紅彤彤的鐵錠子,將其帶到了一旁的臨時工作臺上放好。
接著,空氣裡便迴盪起極有節奏感的叮噹捶打聲。
陳辛恆看著老王的動作,緩緩開口問身旁的李通道:“按照你的計算,我們這回......應該能成功?”
“應該可以吧。”李信平靜地回答。
“如果失敗了呢?”陳辛恆問。
李信笑道:“那就證明我算錯了呀。”
陳辛恆啞然失笑。他沉默地品味了一下這簡短的對話,似乎從中又抓到了幾分科學的影子,不知不覺便沉入了思緒當中。
李信也懶得管他,自顧自地回到自己的帳篷內補覺。
這臨時營地裏是三班倒,晝夜不停的鍊鐵。一天十二個時辰裡,連一刻安靜的都沒有,李信自然休息得不是太好。再加上要處理的資料非常多,他計算起來傷神過度,睡眠便有些淺了,時常睡不好。所以,他一有空就要回到帳篷裡補覺。哪怕睡不著,閉著眼睛眯一會兒也是好的。
他知道,這會兒正是緊要關頭,他千萬不能病倒。
迷迷糊糊地沉入睡眠之中時,他忍不住在想——要是一會兒證明那坨東西真的就是鋼,那一定要給幼瀾打一把防身的匕首,打得好看一點,送給她,說不定,她一高興,又會親我一口呢?
陳辛恆碰巧這時候也回帳篷裡來。他本來是有些問題要問李信,一見李信躺在床上,便不好開口了。別人不知道,他還是知道的。李信最近很辛苦。
但是,他仔細端詳了一下李信的表情——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這傢伙臉上那一抹笑容很礙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太正常的事情。
好吧,只能說陳辛恆作為陳幼瀾的哥哥,第六感也相當準確的說。
這一覺,李信意外地睡得很安穩。看來,有節奏的打鐵聲或許反倒有助於睡眠。
他掀開身上的被子,一邊揉眼一邊問道:“怎麼樣了?”
陳辛恆也在打瞌睡,隨意地回了一句:“不知道啊,應該差不多了吧。”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切了一聲,便一齊起身走出帳篷。
此時已經是傍晚。李信問守在外面的王貴道:“老王那邊怎麼樣了?刀打好了嗎?”
王貴回答:“已經好了。”
三人一齊往老王的臨時工作臺走去。
遠遠地看見老王正在揮著什麼,李信大聲問道:“怎麼樣?”
老王立即興奮地迴應道:“寶刀!寶刀!哈哈哈!”他歡呼雀躍著,像是一個剛拿到某種新奇玩具的孩童——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是這樣。以往他總要反覆將鐵塊鍛打上好幾十遍,才能得到一把合用的好刀,但是這一次,他僅僅捶打了幾遍,便開始鑄形,而且最後得到的刀是如此的寒光閃閃,令人不敢凝視,怕連目光都被刺痛。
這是從未有過的全新體驗。
李信心裏一鬆,腳步卻不肯放慢,努力向前幾步,想上前去接過老王手裏的刀。但王貴阻止了他。
王貴主動上前,從老王那裏接過刀,這纔將其轉交到了李信的手上。
保證自家王爺遠離任何危險,這是王貴的本職工作。也是他一刻也不曾放下過的執念。
李信也沒有說王貴什麼。畢竟小心無大錯。他沉默地接過王貴遞來的長刀,入手沉甸甸的,給人一種很安穩的錯覺。
這把刀的長度與成人的手臂相當,並且看它的鋒利程度,似乎也毫不費力就能斬下一條成人的手臂。
“你怎麼看?”李信問王貴。
王貴回答:“這幾天以來最好的刀,完全不弱於百鍊鋼,甚至還猶有過之。”
李信哈哈大笑。
王貴是用刀的積年。用眼睛一瞧,就能把刀的好壞分辨得八九不離十。更不用說他剛纔還親手觸碰過這把刀了。他對這把刀的硬度和韌性早已心裏有數——這的確是近幾日以來表現最好的刀。
李信試著揮動了一下手裏的刀,嚇得身旁的陳辛恆趕緊走遠點,生怕被劃傷。
“你可小心點!要是敢拿我試刀,你看幼瀾哭不死你!”陳辛恆叫道。
李信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陳辛恆,而是揮刀砍向工作臺邊上放著的一塊熟鐵錠。
叮噹。
鐵錠被削去一角,落在地上。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