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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掏黃兒傳說

    那年盛夏的一天,只是很普通的一天,天空和大地都沒什麼異象,既沒有電閃雷鳴,也沒有地動山搖。

    位於黃河邊上的老廟村裏的人們大都開始吃晚飯了,老陳兩口子正坐在自家院子裡扒拉麪條。

    這時候突然從村子西側傳來了一聲長而細的尖叫,那聲音十分尖銳刺耳,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老陳放下筷子,緩緩的站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聽著聲音好像是來自村子西郊的那所不知道建造年代的破廟裏。

    老陳算得上是個好事之人,這時候也顧不上吃完那半碗麪條,摞下一句“我去看看”,便晃晃悠悠的走向了那所破廟。

    等他跨進廟門時,眼前的一幕讓他呆住了,只見一對年輕男女一動不動的面朝著早已破損了的佛像跪在廟中央,身旁還放著一個籃子。

    因為這對男女的臉貼到了地面上,老陳也認不出他們是誰,就先喊了幾聲。

    這對男女沒有應答,依舊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

    猶豫了一下,老陳踱步走到兩人的身後,伸手拍了一下那跪在地上的男人的肩膀。

    誰知道他這麼一拍,那男人身子一歪,一下子側身倒在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老陳被嚇的急忙後退了幾步,同時也看清楚了這男人的臉,這是一張帶著恐懼的陌生的臉。

    在後退的一剎那,老陳瞥了眼那一旁的籃子,讓他沒想到的是這籃子裡竟然睡著一個嬰兒。

    隨後趕來的村民報了警。

    破廟裏發生命案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附近的十里八村,可奇怪的是告示貼出好幾周了,附近幾個市區裡沒有人認識這對男女,受限於當時的法醫水平,也查不出這一男一女的死因,這案子就成了懸案。

    因為老陳膝下無子,就申請收養了這個熟睡在籃子裡嬰兒,給他取名陳小振。

    我就是陳小振,我悲催的人生就從那個破舊的寺廟開始的。

    老陳收養了我,但是不允許我喊他爸,用他的話說,自己命裡不擔兒,如果喊他爸,會讓他折壽的。

    於是從我會說話開始,就喊他們兩口子大爺和大媽。

    從我記事開始,村裏的好多人罵我是掃把星,說是我剋死了自己的父母。

    小孩們追著我喊道“掃把星,像野羊,沒有爹,沒有娘!”,每當這時候,我都會縮著脖子快速跑開。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衚衕口的李大娘,她把自己丈夫和兒子的意外死亡怪罪到了我的頭上,無數次地堵著辱罵我,讓我滾出這個衚衕。

    這一切,我都默默忍受了。

    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真的是個掃把星,就在我九歲的那年夏天,陳大媽突然得了腦血栓,沒等被送到醫院,人已經不行了,當時我多想喊她一聲娘,可惜沒等我喊出口,她已經嚥氣了。

    陳大爺也在我十二歲那年突然倒地不起,沒過幾天也嚥了氣。

    從我十二歲開始,就徹底變成了一個孤兒。

    想想這四年,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老廟村裏的一千多口人裡,有一半覺得我晦氣,是個不吉之人,但還有一半人同情我命苦,總是隔三差五的送我點吃的或是生活用品。

    自從陳大爺去世後,我再也沒回過學校,村支書也找我談過幾次話,大體意思是如果我願意上學,村裏會出錢供應我到初中畢業。

    我拒絕了村支書,畢竟我這處境多上幾年學和少上幾年學也沒什麼區別。

    我覺得自己五年級的學歷,基本的漢字也都認識,主要是會寫自己名字,出門可以看懂車牌,更重要的認識“男”和“女”。

    這我就很知足了!

    不上學後,我也想過怎樣謀生,自己十二歲的身軀雖然瘦小,但是簡單的活還是會幹的,於是在陳大爺去世兩個月後,我就成了老廟村公用的短工。

    我打短工的生涯是從王大嬸家開始的。

    那一年她家的棉花實在是摘不完了,又不捨得僱人,就想到了我。

    當時談的條件是一天管我兩頓飯,另外一天給我五塊錢。

    五塊錢其實只能買幾個,還不夠一個成年人吃一頓飯,但我卻很知足了。

    那一天我拼了命的跟在王大嬸屁股後面摘棉花,除了到隔壁玉米地裏尿了兩次尿,都沒歇息過。

    王大嬸和她的兒媳婦歇息的時候,也喊我一塊歇息。我只是嘴上答應,手卻沒停過,因為我很怕第二天他們不再僱我。

    我記得那是個漫長的一天,烈日似乎不願意過早的離開,等到天色漸暗,王大嬸喊收工的時候,我幾乎累的虛脫了,腰和腿都像灌上了鉛。

    接過王大嬸遞給的皺巴巴的五塊錢和兩個饅頭時,我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收穫的快樂。

    晚上躺在破舊的房子裡,聽著外面不知名的昆蟲發出的瑣碎的聲音,我第一次開始規劃自己的人生。

    只要有人肯僱我幹活,我就不會餓死,等再過幾年,我長得再大一些,攢夠了車費,我就離開老廟村……

    那年秋末,村裏的包工頭丁立群實在找不到幹活的小工,就找到了我。

    給我開的待遇是:跟著建築隊吃,每天十元。

    我知道和我一起幹活的其他的小工每天是八十,可我沒有絲毫的怨言,十塊錢和之前的五塊錢相比,已經翻了一倍了。

    我並沒有覺得在工地上幹活有多累,也不覺得自己比其他人乾的少。

    第一個月領工資的時候,我領了二百六十元。

    那一天晚上,我狠了狠心,到村口的小賣部裡買了半斤花生米和兩瓶啤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

    老廟村裏除了村支書王吉良外,村長薛春山算是村裏的二把手了。

    王書記對我還不錯,自從陳大爺去世後,每逢過年過節總是送我幾袋米麪和食用油,可這個薛大村長就為人不善了。

    我親耳聽到過,他對著別人罵我是“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其實這樣的謾罵我也了,裝作沒聽到就是了,惹不起咱還躲不起麼!

    可有的人卻真的是既惹不起,也躲不起,這個人就是薛村長的兒子。

    薛村長的兒子叫薛晉,比我大兩歲,長得人高馬大,看著很像一頭熊。

    我也不知道薛晉為什麼總看不慣我,毫不誇張的說,他見我一次就打我一次。面對比我高出一頭多的薛晉,我毫無招架之力。

    最慘的一次,我被他踹得吐了血,他這才肯罷手,不!應該是罷腳。

    薛晉算得上老廟村孩子群中的一霸,他欺負我時,一般沒人敢勸阻,除了陳豔麗。

    陳豔麗是老廟村有名的美少女,雖然只有十二三歲,卻已經長得落落大方。

    陳豔麗的美,是同齡人裡公認的,而她也算是少有的不畏懼薛晉的同齡人。

    也許是出於同情吧!看到有人欺負我,陳豔麗總是出面阻止,上學的那兩年裏,因為她的庇護,我少捱了不少拳頭。

    慶幸的是五年級畢業後,我就輟學了,而薛晉他們則每天都要到鎮上讀中學,這樣,他們碰到我的機會就少了許多。

    第二年,我的工錢就漲到了二十五元,到了第三年第四年,又漲到了五十五。

    如果我的人生就這樣悲催的走下去,那麼就不會有後麵的故事了。

    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發生在我十六歲那年。

    那一年黃河突發洪水,據村裏的老人們說上一次發這麼大的洪水,還是在五十年前,那時候全國剛剛解放。

    洪水淹沒了黃河兩岸的許多村莊,因為老廟村地勢較好,渾濁的黃河水只是沖刷到了村西郊的破舊寺廟前。

    說起來也邪門,氣勢洶洶的黃河水流到破廟門前五六米的地方就停滯不前了,於是隨後村裏傳出了這破廟裏住著真神的傳言。

    那場洪水淹死了好多人,清理淤泥的時候,在老廟村附近就清理出七八具屍體。

    所有人都明白,這些屍體是從上游沖刷下來的,很難找到人認領。

    洪水退去的第三天,因為連日降雨,丁立群的包工隊已經停了半個月了,地裏也沒什麼活幹,於是我就順著村邊的溝渠瞎轉悠,想著能撿點黃河上游沖刷下來日常用品。

    我們當地稱其為“淘黃兒”。

    一般“淘黃兒”的人都是我這樣的窮鬼,一般情況下也掏不到好東西。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據說有人在黃河邊撿到一個罈子,裡面放著二十幾塊銀元。

    人們都說這罈子是從古墓裡沖刷出來的。

    不過這樣的機遇可謂是百年難得一遇,就更不會落到我一個倒黴鬼身上了。

    那天我順著村邊的溝渠逛遊,走著走著突然就看到水岸邊有個人趴在一根巨大的黑色木頭上。

    剛開始,我以為是黃河上游沖刷下來的死人,心裏咯噔了一下,就想著趕緊離開。

    可就在我正想轉身的時候,無意中瞟了那屍體一眼,好像看到那屍體的一隻手動了一下。

    當時我渾身一哆嗦,瞬間就意識到了,這是個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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