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得幹下去
這話讓我頓時酒醒了一半。
“老闆,說啥呢?你沒看到剛纔的瘦老頭啊?”
燒烤店老闆笑了笑:“喝醉了吧?回去睡一覺就沒事了。”說罷,把找的零錢遞給了我。
我被弄得一頭霧水,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大哥,剛纔我一直和個大爺聊天呢——你不會眼神不好吧?”
老闆似乎有些生氣,臉瞬間拉了下來。
“兄弟!原本我還以為你喝醉說胡話呢!看來是精神問題——有病吧?”
說完,自顧收拾東西,也不再搭理我。
轉念一想,這小老闆夠陰的,估計是嫌我待得時間晚,影響他收攤,故意嚇唬人呢!
說起老吳,我們是在一週前認識的,今晚第二次見面。
那天他被計程車撞了,而我的身份是個見義勇為的小屌絲。
估計大家都是碰瓷的新聞看多了,當時很多人圍觀,但誰也不敢搭把手。
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很可以理解啊!
我則是雷鋒片看多了,腦袋一熱,抱著“一窮二白渾不怕”的心態便衝了上去,並且一直跟著120進了醫院。
在車上,他讓我喊他老吳,聊天過程中他得知我剛失業,便遞給我一張黑色卡片,說給我介紹個好工作。
第二天,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我找到了這家快遞店。
快遞店位於東城區黃泉路上,店名就叫黃泉路快遞店,不但名字瘮人,位置偏,路還不好走。
真想不通胡叔怎麼選了這麼個破地方開店,不賠死纔怪呢!
不過員工待遇不錯,我剛上班就四千四,有提成,還包住宿,對於一個三流專科畢業的窮屌絲,這待遇簡直可遇不可求。
老闆胡叔看到名片後,只問了句:膽子大嘛?
我趕緊拍著胸脯笑道:“大!很大!從小啥也不怕!”
其實我膽量一般,不過算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可他這麼問,我又不傻,肯定不會實話實說。
想想這份工作得來也不容易,死人快遞這事應該是個意外吧!
爲了錢,還得幹下去。
第二天早晨剛到店裏,就看到胡叔和胖嬸在小聲嘀咕著什麼,見到我們仨進來,胡叔一改昨天“冷麪神”的表情,笑著對我說:“小群啊!你會開車吧?”
我點了點頭。
“那就好!今天陪我參加個喪禮。”
我心想,真是趕巧了,我正有一肚子話要問他呢!也不合適當著別人麵問。
胡叔讓我開著他的東風標緻,拉著他去城郊的一個村子,還沒等我想好咋開口,已經到地方了,剛下車,就聽到村子西南邊傳來了低沉的哀樂聲。
“胡叔,我就在這等著吧!”
“一起去!死者是咱們店原來的店主,也算是你的老前輩,既然來了,就一起去鞠個躬吧!”
這話有理,我點了點頭,就跟著胡叔朝著哀樂傳來方向走去。
胡叔好像對這個村子很熟,一路上和幾個街坊打招呼。
農村發喪的場面格外隆重,當地的喪事都是三天完成,前兩天晚上當地話叫“舍牢”,簡單說就是孝子孝女們拄著哭喪棒(折斷的鮮柳棍,借諧音“留”,寓意是不希望死者離開)把死者魂魄送到西天。
第三天才出殯,俗稱發喪。這天上午孝子們跪在靈棚裡,中間棺材前的供桌上豎著死者的黑白遺照。
跟著胡叔進了靈棚,鞠完躬後,出於好奇,我抬頭瞅了一眼。
只一眼,我整個頭皮就是一麻!
老吳?
天吶!黑白遺照上的人竟然是前天晚上和我聊天的老吳。
我一個趔趄差點坐到了地上,把身旁的胡叔嚇了一跳。
“鞠躬就行……磕啥頭啊!”他小聲嘀咕道。
扶著胡叔直起身子,剛想解釋幾句,胳膊一下子被個披麻戴孝的黑臉漢子拉住了。
“兄弟,你咋來了?俺大爺……俺大爺還是沒了。”
黑臉漢子是老吳的侄子,老吳出車禍那天我在醫院裏見過他。
“躍進啊!你們,你們認識?”
還沒等我說啥,胡叔疑惑地問道。
黑臉漢子把我倆拉到靈棚後面,給胡叔解釋了幾句後,忙給我遞煙。
“兄弟!那天真是謝謝你了……哎!誰知道大爺還是走了……”說罷摸了一把眼淚。
“節哀啊!吳大哥——吳大爺啥時候沒的?”胡叔扯了扯我的褲子,我知道這是提醒我別亂講話,可心中的疑惑已經堆積到嘴邊,咋能憋得住呢?
“昨天半夜,心臟病……老毛病了。”吳躍進嘆氣道。
“昨天半夜?這可不能!!!”一驚之下,我幾乎是嘶吼出來。
胡叔又拉了我一下:“你小子一驚一乍的想做啥?老吳人都沒了,你……你就別胡說了。”
一股寒意像是電流一樣傳遞到我渾身的每個毛孔,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這絕對不可能啊!
前天晚上老吳似笑非笑的樣子再次浮現出來,現在想想,當時都夜裏十一點了,他不應該出現在離家二三十里外的夜市上。
又想到燒烤店老闆說我一直對著板凳自言自語,難道當時和我聊天的老吳已經……
吳躍進不知所以,還以為我因為老吳離世而傷心,輕輕拍了拍我肩膀:“兄弟啊!這就是命,是俺大爺的命啊!沒想到你們就見過一次,感情還這麼深——兄弟是好人吶!”
我沒心思解釋,忙繼續問道:
“吳哥,吳大爺是前半夜沒的,還是後半夜?”
“這個……晚上九點多,他還找過俺,讓俺第二天一早去他家一趟,可俺第二天去的時候,屋門開著,大爺,大爺坐在太師椅上,瞪著眼,面帶微笑,人已經涼了。”
我頭皮瞬間就是一麻,昨晚我遇到的事太過詭異,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告訴他倆。
離開村子前,吳躍進留了我的電話,說雖然老吳已經不在了,但我的救命之恩還是要報的。
本來按照農村習俗,我倆應該留下吃“八大碗”,可胡叔說回去有事,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我問起老吳的事。
“胡叔,咱們店以前是老吳的?”
胡叔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我繼續問:“黑名片是咋回事啊?他應該還給過別人吧!”
問這話的時候,我有意識用餘光瞅著副駕駛座上的胡叔,明顯看到他渾身一怔。
“奧——我也不清楚啊!”
這話明顯是應付。很顯然胡叔不想回答。
“對啦!我們仨來店裏之前,應該還有其他同事吧!”
“好好開你的車——哪來這麼多問題!!”
胡叔突然聲音一揚,似乎有些生氣。我也不敢再多問什麼。
回到店裏,胖嬸照舊在嗑瓜子,看我進門,呲著牙笑了:“來的正好,剛到了一堆快遞,下午得分好類。”
職場規則我也懂,說白了就是大的欺負小的,啥單位都一樣。
中午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小振和周小川沒回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聽周建龍版的《盜墓筆記》,正聽得入神,枕頭一側的電話響了。
拿起手機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本市的。
摁了接聽鍵:“喂!”
“是……是丁群兄弟嗎?”
“嗯,你是?”
“吳躍進,你吳哥!”
吳大爺的侄子吳躍進?這倒讓我感到十分意外。
上午剛參加了喪禮,這個點估計送喪隊伍剛從墳上回來吧!再說我們勉強算是認識,根本不熟,他給我打啥電話。
“奧,吳哥,咋哩了?”
“你旁邊沒人吧?”電話對面的吳躍進忽然壓低了嗓音說道。
“沒人。”第六感覺告訴我,這個點,他打電話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也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
“俺大爺讓俺跟你說兩件事,他特地囑咐俺,只能對你自己說!”
我蹭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吳,吳大爺?他不是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