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漫卷沁香，而軒榭風景宜人，雖不及皇宮中雕樑畫棟華美如人間仙境，倒也別有一段閒情雅緻。

    若盈侍立於二人身側，小心翼翼的往石桌之上的瓷杯裡斟了半壺清茶，霧氣騰騰氤氳間二人共飲，氣氛倒也融洽了些許。

    上官景傾確實是真性情，若眼前的人不是身份異常的大皇子，她必定會敞開心扉同他交友，而此時卻是難得沉寂不語，只專心飲茶了。

    而若盈在一旁看似平靜，其實已心急如焚只想找什麼法子來補救一二——不知自家小姐是抽了什麼風，竟是拒絕了無數女子夢寐以求的太子妃之位。

    且不論大皇子不似傳說中那般不學無術頑劣如流氓，而是好一個明媚如畫的翩翩少年郎——就算是退一步說，他封太子已定而日後成為一國之君也是遲早的事，自家小姐當然也不差，但畢竟不是嫡出而是庶出。

    就因為門第稍低了一點，處處被她那樣樣也不如她的姐姐壓一頭，小姐明裏不說其實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這樣一個不說飛上枝頭攀龍附鳳，但可以直接一躍成為天底下最尊貴女子的機會，怎麼就這麼被她放過了？！

    若盈思及此，突然開口道：“大皇子，我以前不曾聽小姐提起過你，你們幼時是如何相識的啊？”

    上官景傾頗為詫異的看了若盈一眼，只覺得這怯生生的小丫鬟，今日不知怎的話如此之多，難道……

    上官景傾突然恍然大悟，難道她是看上大皇子了？

    頃刻間，連看若盈的眼神都變了，只覺得她平日裏看不出來，竟是得了她的真傳，又青出於藍比她還大膽！

    一時目光下意識轉向了江欲燃，卻恰好與他對視，上官景傾趕緊低頭抿茶，而聽江欲燃開口道：“說是相識，不如說是大概知道有對方這麼一個人罷了。”

    上官景傾幾步嗆了一口茶，道：“咳咳，沒錯，大皇子，我和你可是太不熟了，你是為何……”

    她話音未落，自知失語。

    而江欲燃卻主動主動避重，又道：“那時尚書堂有二十餘學童，女童倒也不多。”

    上官景傾道：“我還記得，那時除卻我尚書堂裡還有另四個女童，李太傅平日裏最喜歡唸叨我們了，因為不知要比你聽話多少！”

    江欲燃聽她這麼說，忍俊不禁道：“李太傅那時最不喜歡的就是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們這幾個乖巧的女童，而放在心尖上的是綺裡梵音。”

    他話音未落，聲音漸小而似是思緒偏離了些，沒料到上官景傾也像是走了神，忽然之間寂然不語了。

    若盈見狀，端起石桌上的茶盞俯身為二人添茶，伴隨短促的茶水入杯與瓷壁碰撞之聲，霧氣霎時間在空氣中氤氳一片，連結成溫熱拉回了江欲燃的思緒。

    江欲燃又道：“不覺這麼多年就晃眼過去了，我們已都不是孩童了。”

    上官景傾抬手飲了半杯茶，似傷感又似感慨道：“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

    江欲燃接著道：“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夜為三十須臾。”

    上官景傾略為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你也讀過《僧只律》？”

    江欲燃卻只是輕搖了搖頭，神色中有她看不懂的複雜和悵然，竟讓上官景傾隔霧看花般感受到了他的一點悲意。

    似菩提剎那間映了一池明鏡如水，樹下千枝萬朵散不盡迷霧重重。

    無端的，上官景傾突然道：“綺裡梵音之名，倒是頗有佛性。”

    江欲燃微怔，他似乎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件事——畢竟那時只一心要避開綺裡梵音，又哪會去細想他的名字呢？

    上官景傾又道：“梵音微妙，令人樂聞。綺裡梵音正直、和雅、清徹、深滿、周遍，五種清淨相皆全，無愧於是清風朗月般的君子。”

    江欲燃卻似突然之間有所頓悟，還未來得及細想，卻聽下人腳步聲由遠及近匆匆來報，道：“大皇子，小姐，夫人請你們去前廳一趟。”

    江欲燃和上官景傾對視一眼，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