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燃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鳳棲宮找到了他母后。

    皇后此刻正臥於屏風後的軟榻之上小憩，這屏風角簷上精緻異常的掛了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似染似天成深淺不一的暈開在屏風上。

    聞得江欲燃的腳步聲，皇后閉著眸子只道：“棠溪，容本宮再睡一會，不著急。”

    江欲燃道：“母后又有何事了？”

    皇后這才睜開眸子，見來人是江欲燃不免有幾分意外，又難掩喜悅道：“燃兒，你怎麼來了？”

    而江欲燃的回答，更讓她喜上眉梢，他道：“我來是想看一看上回那些女子的畫卷。”

    皇后從榻上起身，生怕他反悔似的對屏風外道：“棠溪，去把那些待選太子妃的畫像全拿來。”

    又對江欲燃道：“我看你上回對此事並不上心，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江欲燃道：“此時不過遲早而已，我早些選定了也好。”

    皇后聞言，似是不可思議般去看江欲燃，眼中疑惑更甚，而上下打量了他一翻。

    江欲燃失笑，道：“你兒子今天不也是風流倜儻，俊美無雙？”

    皇后這才放心了一般，道：“不錯，能說出這般大言不慚的話，是我兒子無疑了。”

    江欲燃：“……”

    皇后前段時間還在憂心，雖離及冠之日還尚有幾年，但她已和他爹商量好了，一年之內為他選好太子妃，屆時一齊封冕他為太子便是水到渠成之事——可燃兒已虛歲十七，但從不見他對女子感興趣，就連一個稍親近些的都沒有。

    皇上甚至曾問過她：“你說咱們兒子，會不會不喜歡女子？”

    皇后道：“你亂說些什麼，不喜歡女子難道喜歡男……”

    話音未落，卻突然之間產生了一個異常可怕，而又彷彿有跡可循的念頭，她不可思議的顫聲道：“難道，喜歡男的？”

    皇上凝重的點了點頭。

    皇后似是在勸說他，又似在極力勸說自己：“不可能啊，這宮裏也沒有男子讓他喜歡啊，難道是小川子……”

    皇上：“……”

    “……和小川子關係不錯的那個內督府副將？”

    皇后越想越慌，內督府一月內要進宮三次，而長樂宮是必去之地，那個副將與自己兒子碰上的機率非常大。

    她稍微回憶了一下，那個副將是一些孔武侍衛中唯一還算得上清秀的了，而自家兒子生的比多少女子都要好看，若是他動了歪心思……

    皇上打斷了她的想法：“誰和你說是宮裏的人了？”

    皇后愣了一下，不解其意，又道：“燃兒他又不喜出宮，除了和梵音那孩子交好以外……”

    話音未落，皇上突然沉聲道：“梵音那孩子？”

    皇后道：“不錯，以前燃兒在尚書堂修學的時候就同他關係不錯，你不是還誇過這孩子有他父親的風範嗎？”

    皇上凝眸片刻，又道：“太子妃有人選了嗎？”

    皇后道：“已送上來不少畫像了，我刪減了一大半，還餘十幾個女子，已是我心中最後的人選了。”

    “拿來給我看看。”

    畫像展卷鋪散在青玉案上，十幾幅卷身相疊交映，而畫中女子各面如春花而綻開不同風情，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皇上的視線在畫卷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了其中一幅上，他目光微頓，開口有威嚴之勢道：“就是她了。”

    皇后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那畫上女子容貌雖不是最出色，但眉目間自有清冷孤傲的風骨，如霽月冷然將她與周圍脂粉隔絕開來，只一眼便過目難忘。

    皇后心下感慨，道：“你以前給自己選太子妃的時候要是有這麼認真，那今天站在這陪你同兒子選妃的人，就不是我了。”

    皇上：“……”

    皇后突然輕“咦”了一聲，又道：“不過這女子是內務府總督的次女，門第若選作太子妃，還是稍低了一些，封個太子側妃倒是合適。”

    皇上卻道：“讓燃兒自己抉擇吧，到時候只把這幅畫放在顯眼的地方就好。”

    皇后雖不善朝中陰謀詭計權謀之事，但也稍覺的不對，又道：“那你這是選了，還是沒選？”

    皇上卻雲淡風輕的看了她一眼，胸有成竹道：“我猜了。”

    皇后困惑更甚，道：“你猜了？”

    皇上只道：“嗯。”

    卻沒想到，後來燃兒當真是留心了這女子，而今日展卷開來之後，皇后特地為他仔細介紹了每一位待選女子。

    而江欲燃卻是看也不看，就道：“上回那個內務府總督的次女，上官……”

    皇后道：“上官景傾！”

    江欲燃點了點頭，道：“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