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禮法》你們兩個給我各抄三遍明日之前上交！”

    待尚書堂裡的學生全都三三兩兩接班而行的散了，李太傅才收拾了書卷從書堂門檻抬腳跨過行至他二人身前，又一拂袖遞給綺裡梵音一本書卷，交代完了就走了。

    綺裡梵音書還沒拿穩，就被一旁的江欲燃一把搶了過去，拿在手中隨手翻了幾頁被密密麻麻的字晃得睜不開眼睛來，又隨手丟還給綺裡梵音，愁眉苦臉道：“這誰抄的完啊！”

    卻忽然又見李太傅折返，他下意識的躲到了綺裡梵音身後，又聽得李太傅道：“是我忘了，江欲燃還識不了太多字，那這《禮法》就不用抄了。”

    江欲燃的瞬間喜上眉梢，還沒來得及歡呼雀躍，卻又見李太傅拿了一本什麼書遞給綺裡梵音，道：“這本《千字文》，江欲燃抄個五遍也就差不多了。”

    江欲燃：“？？？”

    待李太傅施施然走了，他才從綺裡梵音身後出來，慫拉著一張小臉愁眉不展。

    綺裡梵音稍俯下身，對他道：“這本《千字文》比《禮法》要薄一半，你抄五遍也並不難。”

    江欲燃卻氣鼓鼓的轉過身，雙手抱臂橫在胸前，低頭不語。

    綺裡梵音知他是還在生自己的氣，卻也只是搖頭無奈笑笑，便抱著兩本書往尚書堂裡去了。

    他一襲青衫如松煙緩緩步入墨雅之堂，不像是去被罰抄書，倒像是去講學一般。

    江欲燃悄悄瞥了他的背影一眼，猶豫不過片刻，就抬腳跟了上去，喊道：“綺裡梵音，你等等我！”

    待綺裡梵音在自己書案前端坐下來，垂下眸子一手攬袖，另一隻手皓腕輕轉嫻熟的研散了墨塊暈染開來，又執起毫筆展開了桌案之上的宣紙，以青玉硯壓了邊蘸取一點墨水疾筆而書。

    而江欲燃在一旁的桌案上百無聊賴的趴下了，掀起眼皮子看綺裡梵音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猶如畫中人，於是轉過頭又朝另一個方向趴下了——眼不見為淨！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似乎是耳畔輕風劃過而連帶了綺裡梵音的一點笑意傳來，他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又從筆架上取了毫筆往綺裡梵音墨硯裡狠狠一蘸，才抬眸對他道：“借點墨，我不會磨。”

    綺裡梵音看了他一眼，在江欲燃心虛到以為自己被看穿之際點了點頭，又垂下眸子繼續疾筆。

    江欲燃蘸了他的墨小心翼翼的提筆回來，又胡亂的展開了面前的宣紙，又用嘴叼著毫筆伸手去翻開《千字文》的扉頁在面前攤開來，才用手勉強執了筆開始一個字一抬頭的照著寫。

    屋角雕花鏤空香爐裡，嫋嫋紫煙冉冉升起又在半空中散開，周而復始如雲霞變化般動人，而一炷香很快在不知不覺中燃盡了。

    此時滿堂虛室生白，只餘綺裡梵音宣紙間筆墨細微的聲音，和偶爾窗外飛過的雲雀嘰嘰喳喳劃過了堂前矮樹，又展翅撲騰消失在天際處。

    而待綺裡梵音終於擱了筆，仔細合了剛纔臨摹的薄薄一層宣紙，又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收回了目光。

    一轉頭，卻見江欲燃小小的身影趴在桌案之上，歪著頭微張著嘴清淺呼吸，而臉上衣襟上袖子上全沾染了墨跡，竟還不知不覺間伴著墨香睡的香甜無比——似是夢裏無憂無懼，快活肆意。

    綺裡梵音不覺間竟移不開眼，只心想——其實這大皇子江欲燃，雖然是不學無術，但也……也不乏可愛之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