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盪漾而風鈴在輕晃，一大一小兩個孩童並肩立在尚書堂外，堂中滿室陰涼而書聲琅琅不絕於耳，外頭卻大毒日頭高懸炙熱的不遺餘力。

    江欲燃抬頭看看天，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影子，還時不時悄悄瞥一眼那講臺之上徘徊的李太傅，半晌之後，已熱到滿頭大汗而小臉紅撲撲的。

    他側頭去看身旁的綺裡梵音，卻見他側顏如玉膚質細膩，只鬢角有一層薄汗輕覆，整個人風骨如松柏而絲毫不見被罰站的影子。

    江欲燃：“？？？”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已微溼的裏衣衣襟，又不經意間瞥見地上二人的影子——只覺得綺裡梵音身形頎長如玉，而自己又矮又挫像個被埋土裏拔不出來的蘿蔔。

    “哼！”江欲燃突然哼了這麼一聲，又氣鼓鼓的抬起雙臂於胸前。

    而方纔明明一直沒有在看自己的李太傅，此刻卻突然對著遊廊道：“江欲燃，你給我站直站正了！簡直沒有半點君子之風，學學你身旁的綺裡梵音！”

    江欲燃：“……”

    他又氣鼓鼓的收回了手臂放於身側，卻突然聽得身側一直寂然不語的綺裡梵音一聲輕笑，清清楚楚而意味明顯。

    江欲燃咬牙低聲道：“綺裡梵音，你給我等著！”

    他看似站的端端正正，叫李太傅看不出端倪，卻咬牙又對身旁的綺裡梵音道：“都是你害我今天曬了這麼久的太陽，我，我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綺裡梵音卻未回答他，只對他這話恍若未聞。

    而江欲燃卻似是突然停不下來了，委屈的絮絮叨叨道：“我今天都要被太陽曬暈了，平時這個時候我還在睡覺！今天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嗚嗚嗚，我現在又餓又熱還不開心，我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而綺裡梵音聽他一說起來就沒完了，又恰好瞥見李太傅朝他們這邊看來，突然伸手扯住了江欲燃的衣袖。

    江欲燃話未說完就戛然而止，轉過不明所以的看著綺裡梵音，而綺裡梵音與李太傅對視之後又被他瞪了一眼，卻臉色未變也沒讓江欲燃瞧出半分來。

    卻聽江欲燃道：“你幹嘛？”

    半晌後，綺裡梵音才後知後覺的低頭放開了江欲燃的衣袖，江欲燃摸著自己衣袖上被揉皺的繡花展平了，又道：“你這人怎麼喜歡對我動手動腳的？”

    綺裡梵音：“……”

    “上回也是，我在花院裏睡覺的時候，你不是還摸我的頭？”江欲燃得理不饒人，又略帶遲疑的道：“你不會是想親我吧？”

    綺裡梵音終於開了口，他垂眸道而音色清朗道：“沒有。”

    江欲燃氣鼓鼓道：“那你幹嘛跟我過不去，還連累我和你一起出來罰站？”

    綺裡梵音視線移向江欲燃，眸色澄澈而黑白分明，叫江欲燃心頭微瀾，卻有些心虛的別開了視線。

    卻又聽綺裡梵音道：“今日的君臣之義，你聽懂了嗎？”

    江欲燃心想這豈不是小兒科，但卻裝作呆頭呆腦的樣子道：“什麼蟻？和螞蟻上樹一樣能吃嗎？”

    綺裡梵音隱隱輕笑，而又道：“今日李太傅說的內容，我以前學過一些也聽了七七八八，不如我來說給你聽吧。”

    江欲燃還未來得及開口拒絕，綺裡梵音就開口道：“所謂君臣之義，古往今來皆為大義，其一……”

    不知為何，江欲燃聽他真的在認真為自己講解課業的內容，竟是忘記了打斷。

    又側過頭，見綺裡梵音容色如玉而鬢髮如墨，心下卻想——所謂書中所說的，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也不過是如此吧。

    兩個小小少年，一個認真的說，一個側過頭專注的聽，而此間陽光灼灼耀眼映照在他們眉梢眼角，俱是歲月靜好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