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鷲一路手執玄鐵面色陰鷙非常，縱是魔教眾人都已經習慣了教主極低的氣壓，卻也能隱隱感覺到今日更不同了些，只愈發的小心翼翼朝他例行問聲“教主好”，又趕緊退開了。

    君鸞才進君九鷲的院子裡，就感覺到今日沉悶異乎尋常，平日裏幾個還嘰嘰喳喳小聲說話的丫鬟都噤了聲，而下人都該掃地掃地該守門守門，專心到讓她覺得有些蹊蹺異常。

    “喂。”君鸞猝不及防往一個丫鬟身旁一站，伸手拍了她的肩頭，道：“你們教主在不在寢殿？”

    那丫鬟被嚇得一個哆嗦，一轉頭看見是君九臉色又是蒼白了幾分，只猛地點頭，道：“小姐好，在的在的，我們教主才從地牢裡回來，剛進了寢殿沒多久。”

    君鸞若有所思般眯起了眸子，才放開了她又轉身朝寢殿走去了。

    那丫鬟暗自鬆了一口氣，又不知想到了什麼抬手撫上自己的臉，一陣後怕——這君鸞小姐一年不回來一次，每次回來都必然是要剝幾張人皮再走的，雖然她從來不對教主身邊的人下手，但她生取人皮的殘忍手法教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從未如此慶幸自己長的不算美。

    畢竟君鸞小姐向來是專剝美人皮，前段時間從教主寢殿送出來的一位好看非常的男子，聽說後來死前又被她在地牢裡一句“生得不錯”給生剝了皮，最後給活活疼死了。

    君鸞在君九鷲寢殿前站定了，旁邊守衛見了她要行禮問好，卻被她示意不用出聲。

    守衛互相對視了一眼，又有些擔驚受怕的看了看君鸞，卻顫顫巍巍不敢開口。

    君鸞會意——想來是君九鷲說了什麼，任何人都不準進來的話吧。

    又思及他今日是從地牢裡回來的，君鸞眼珠子這麼一轉，竟就轉身又走了——聽說江欲燃被關進去了一個多月，君九鷲方纔肯定是去見了他，不如我也去看看這人如何了。

    留下兩個守衛面面相覷的同時，又都鬆了一口長氣。

    而寢殿之內的君九鷲，自回來時之後就一直似是失了神一般，擱了玄鐵劍又大白日裏翻身躺在床榻之上，眸子緊閉了半晌，最終又緩緩睜開了。

    他眼前紫色床幔層層疊疊在半空中輕晃，剎那間讓他想起了更久遠的事情來。

    那時江欲燃才初來寢殿沒幾日，卻已經是話多得很而不知疲倦，半夜裏自己心神不寧翻了個聲，卻聽得他小聲對自己道：“君九鷲，你睡不著嗎？”

    君九鷲自是不會同他多說一句話，卻沒想到江欲燃竟又自顧自的開口，小聲嘀咕道。

    “我知道你睡不著，你這寢殿又黑又暗還不通風，跟個墳一樣，睡得著就怪了。”

    君九鷲：“……”

    從來沒有人膽大妄為同自己說過這些話，自己身側的陪侍之人向來是規規矩矩從不多言，往他旁邊一躺就只餘清淺的呼吸——而這點微弱卻真實的人氣，也正是君九鷲唯一需要的。

    他向來不喜歡事多的，那些脫了衣服要往他床上爬的女人，自以為貌美而蓄意引誘自己的男人，無一不是第二天就被送進了地牢裡。

    而像江欲燃這般閒話多得很，容色又極好又不自知，這麼嘰嘰喳喳又不招惹自己煩的人——君九鷲卻是第一次遇到。

    耳畔江欲燃還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君九鷲回過神來，卻聽他正在說。

    “我覺得啊你應該在寢殿裡安個窗戶，透點光進來，晚上睡覺的時候月光灑進來會很美，你見過嗎？”

    “算了算了，你這個人就黑漆漆見不得光，唉，沒有點光亮我都睡不著了，不如我去把燈點起來吧？”

    後來江欲燃沒有下床去點燈，也還是睡著了。

    而此刻的君九鷲睜開了眸子，彷彿置身於黑暗之中——只見眼前月光傾洩透過了紫色床幔，渡了晦暗不明的光線灑進床榻裡，而耳畔微風微微拂過，身側卻空無一人。

    江欲燃走的三四年，後來有很和他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的人睡在自己身側，而這寢殿內壁為他鑿開的一扇窗——卻再也沒有機會淌過如水的月光，照在自己身側熟睡的江欲燃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