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鸞將手中的人皮面具仔細的疊好了，又從袖口拿出一個玄色綢袋將人皮面具放了進去，又繫緊了貼身放好。

    然後心情頗好的轉過了身，負手朝那暗巷之外走去，口中還哼著一段淒涼的戲腔，只是聲音微顫氣息不穩走了調，卻是方纔那句：“君啊，此生從此離……君啊，此生……”

    她話語突然間戛然而止，腳步也隨猛然停頓。

    君鸞剎那間冷汗泠泠如雨，而呼吸一滯，此刻渾身僵硬著不敢亂動分毫，只斜瞥著擱在自己肩上距脖頸不過半寸的劍尖。

    這人似乎並沒有打算馬上殺了自己。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君鸞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恐懼——但身後這人如有實質的怨氣怒意，和可怕到能和君九鷲一戰的實力，讓她久違的戰慄。

    他的劍法太快了。

    除了君九鷲，君鸞從來沒有見識過這麼快的劍法。

    而他的氣息又太過隱蔽。

    能讓自己無法察覺半分氣息的人，內力一定遠在自己之上——而除了君九鷲和江湖上少數幾個怪物，能靠近她而毫無察覺的人，幾乎不存在。

    君鸞飛快的在心裏猜測了一遍他的身份，卻苦思冥想不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惹了這麼大一個仇家？！

    而身後這人，卻毫無預兆的開口了：“是君九鷲叫你殺了柳生又假扮他的？”

    君鸞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眸子——她對聲音一向極為敏感，此刻又如何會聽不出來，這分明就是江欲燃的聲音！

    不可能，不可能……

    她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開口道：“是。”

    聽到她這一字簡短但清晰無比的回答，江欲燃似是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手中的劍微微顫抖，最後又緩緩收回了。

    君鸞沒有片刻猶豫連頭也不回，直接輕功一躍飛快逃離了這處暗巷，起落間已不見身影。

    江欲燃垂眸，劍尖指於地彷彿是自己最後到一點支撐依仗，他身形搖晃而幾乎不穩，握劍的手已指節凸出隱約可見骨。

    半晌，已淚溼眼角。

    “君九鷲……”

    江欲燃緩緩說出這三個字——這幾天來日夜在口中輕喚著的，或嬉笑怒罵，或低聲喃語，似乎已經刻入了骨血之中再難分離。

    “君九鷲……”

    江欲燃恨自己，這個名字竟讓他念不出半分怒意來，可他又沒有理由不去恨君九鷲。

    因為他殺了柳生。

    他殺了救自己於奄奄一息的救命恩人，他殺了一個最無辜最不該被自己利用的人——那是柳生啊。

    那是因自己一句無心之言，而為自己唱了整整三年戲的柳生，是自己今生今世唯一虧欠而還不盡的人。

    “君九鷲……你總是如此……”

    江欲燃想笑，卻哭不出來。

    “你殺了肖筱，又殺了柳生，你殺了我身邊所有愛我伴我的人……為什麼……”江欲燃喃喃自語，而已淚如雨下：“為什麼……你殺了我和你無關的一切過去，難道這就是你說的，一生一世不能離開你？”

    江欲燃恍然間想起自己曾對君九鷲說過——“我江欲燃，一生一世不會離開你君九鷲。”

    卻原來是自己一語成讖。

    可你這樣得到的我，不是江欲燃，不是那個不為你而活的江欲燃——君九鷲，你為何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