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之上花旦以劍刎懷中之人，恰如戲折中唱一場佳人望斷兒女情長，臺上二人俱不復當時打馬花下初逢，你是翩翩少年郎，而我是庭前美嬌娘。

    江欲燃在落地的一瞬恍然間想，如若我們二人之間也算作是一場戲，魔教教主和正派醫聖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不得善終的結局——你為何不在當初聚賢門見到我的第一眼，就殺了我。

    也免我今日要聽你說一聲再涼薄不過的——“好啊”。

    時間在一瞬間變得很慢，他緩緩從大紅戲袍旦妝的柳生懷裏滑落，眼前遙遙相隔那人一襲黑衣執劍凌然殺來，而耳畔又似乎是誰在低聲呢喃細語喚他。

    “江少俠，我不曾傷及你命脈，只請你好好配合我們抓捕這魔頭。”

    柳生抬眸，黛眉如煙而眼角竟似含淚，紅色胭脂暈染如霞，平添他一抹豔色。

    他咬牙看著來人，一字一句道：“君九鷲，你當真是鐵石心腸。”

    君九鷲輕功已出神入化，此刻如鴻雁般掠過一躍戲臺之上，衣袍翻飛間沾染了無數正派門人的鮮血生魂。

    而這魔頭卻只是微微皺眉如看尋常螻蟻一般，掃過戲臺幕後突然之間涌出來的大批早已埋伏將他圍住的人馬，這些人一個個雙目赤紅似是要將他碎屍萬段抽筋拔骨——和他之前殺過的無數人並無差別。

    柳生攥緊了手中的劍刃，指尖已被鮮血染出了一道細細的紅痕，順著腕子緩緩滴落如血色綻開的花朵。

    他眼中的驚異一浪蓋一浪，雙眸只死死盯著那眾圍之中所向披靡的魔頭，似是不可置信般倒退了好幾步，只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的佛蓮此刻應該已顯現了纔對……”

    而伏在地面之上的江欲燃，此刻突然輕微的掙扎了一下，而柳生卻連連倒退似已神智恍惚沒有注意到他，只一直在低低的自言自語。

    “不對，不對，現在恰好是戌時天地昏黃萬物朦朧，此時殺人陰氣最盛易招妖邪是大忌，而此處戲臺之下確曾埋骨枉死的僧眾，不對……”

    “如若他前世真的是佛門中人，以往殺孽太重而今日風水已至最邪，佛祖斷然是留不得他要天譴的……”

    君九鷲似是不經意朝這邊瞥了一眼，卻見江欲燃身旁的柳生失魂落魄般抓著劍刃，口中似乎唸唸有詞一退再退。

    玄鐵劍起落間沒入周身人體內，又伴隨著細微輕響和無聲吶喊後轟然倒地，鮮血淋漓而四下飛濺如瀑濃腥讓人幾欲作嘔，而此刻朝他逼近的人手攬長刀，卻是被他陰鷙至極的眼神嚇退了半步，腳下一個踉蹌而身後之人受阻腳步稍滯。

    就是現在——

    君九鷲破開周身重重圍剿的眾人缺口，殺出重圍而朝江欲燃倒下的方向飛快掠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晃過眾人眼前，快到叫人猝不及防無目應暇——竟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攔腰攬起那倒地已久，似乎還沒有死絕殘餘一口氣息的白衣人，又乘風般快速逃竄而走。

    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舉劍就要追上那已倉皇逃竄的窮寇。

    “他內力再長，此刻也應該耗盡了，大家隨我一同追上去！”

    “好！今日定要將這魔頭碎屍萬段以祭我兄弟的英魂！”

    “跟上！去追他！”

    “好！事不宜遲，大家快隨我走！”

    “殺奸邪，斬惡賊！”

    “殺奸邪，斬惡賊！”

    “殺奸邪，衝啊！上啊！”

    ……

    “不用追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柳生突然開口了，卻是讓眾人垂頭喪氣皆是不解。

    “門主，這是為何啊？”

    “是啊門主，我們策劃了這麼久不就是爲了今日將那魔頭斬殺於此嗎？！”

    “門主，眼看著就要手到擒來，為何又不追了？”

    柳生咳嗽幾聲，撫順胸腔氣息又吐了一口鮮血，聲音沙啞道：“計劃有變。”

    “君九鷲內傷可自愈，此時再追不過是白白犧牲我方門人的性命，送去自投羅網。”

    眾人四下對望，心中驚駭如波濤浪涌不可言喻——這麼多人圍剿他近半柱香的時間，竟是沒有一人能夠近他的身，而在他身上劃上半道見血口子的。

    若這還未曾損耗他造成內力虧損，那這魔教教主君九鷲——未免也太過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