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上那花旦似是不經意間朝君九鷲這邊瞥了一眼，勾魂攝魄般盈盈一彎秋水暗渡，又折身幾許碎步勾腰甩了一袖波瀾，端得是又豔麗又羞澀的風情不比尋常，朱脣輕啟又是咿咿呀呀的一段唱腔，又清亮又妖媚，真是傾倒滿座衣冠看客。

    冷風早已經看的不會眨眼了，目不轉睛的隨著那花旦移動著目光，竟像是痴了一般。

    江欲燃也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半晌才低頭拈了一塊綠豆糕點心，又端了一旁的茶盞清了清喉，纔算回過了神。

    心下卻暗道——以前從來覺得唱戲是又臭又長的催眠曲，卻沒想到卻是今時今日沾了君九鷲的光聽了一回，才知道什麼是出神入化扣人心絃。

    不知為何這花旦竟有些隱隱的熟悉之感，江欲燃這般想到，卻很快被剛剛出場的青衣吸引過去了所有的目光。

    “教主，請。”

    坐在君九鷲身側劍客打扮的男子，接過了身後丫鬟托盤上的一盞茶，恭恭敬敬的給君九鷲遞上了。

    君九鷲只斜瞥了一眼，沒有言語。

    那男子似乎是有些尷尬，訕訕的笑了兩聲，又縮回手把那茶放了一杯回去，自己低頭掀蓋慢慢飲了一口，長舒一口氣道：“好茶啊，好茶。”

    旁邊桌上的江欲燃似乎是聽到了他這句話，轉過身來道了一句：“君九鷲，這茶確實是好，你為何不飲？”

    那男子詫異的望向他，又看了看君九鷲，道：“教主，這位是……”

    君九鷲卻沒有答他，只是看了江欲燃一眼，道：“聽戲，不必多言。”

    江欲燃才轉過了身，又拈起一塊紅豆餡的冰皮點心送入了口中，津津有味的邊嚼邊看戲，完全入了迷的樣子。

    那男子斟酌片刻，道：“教主，您看什麼時候去我們風行門一坐啊……”

    “不必。”君九鷲淡淡道。

    那男子卻似乎是著急了，又道：“您既迢迢趕來，我們風行們又豈敢招待不週，還請聽完了這齣戲便隨我前來吧。”

    君九鷲卻只是道：“聽戲是因為有人喜歡聽，而我來這裏不代表我有多想來。”

    那男子的臉色霎時間變得鐵青，頓時說不出話來，空氣有些許的緊張。

    而君九鷲的玄鐵劍出鞘便寸寸煞氣如魔，此刻劍光似雪而劍尖染血，如紅梅綻於冰天雪地一般又淒涼又灼豔，不過剎那之間就已經見血封喉斬了四五人。

    整個戲樓，突然之間寂靜了。

    一觸即發只在一瞬間，方纔滿座喝彩的尋常看客此時卻突然目光凌然，紛紛從各處拔出了以各種方式暗藏的刀劍，“刷刷——”一片片劍影刀光鋪天蓋地，全數朝著那看客之中從始至終不動聲色的黑衣人殺去——那人正是，魔教教主君九鷲。

    瞬息萬變，不過是君九鷲玄鐵出鞘飲血止渴，殺人如狂不眨眼而愈發激起他嗜血的本性。

    卻突然聽得身後一聲大呵，君九鷲劍刃被血浸溼，又是幾下大起大落間腰斬了周身前仆後繼的數人，一雙陰鷙的眸子側過而鬢角一瞬間濺了血水，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像是地獄而來的狂惡之徒。

    那戲臺之上的花旦已經釵佃散落於地，雙目赤紅淬滿恨意死死的盯著他，見他充耳未聞又再度嘶聲大呵：“君九鷲，你若不束手就擒，我就殺了江欲燃！”

    他手中的劍微微顫抖，卻準確無誤的擱在了江欲燃的喉頭之上，已劃破了半寸如雪的頸脖，汩汩染了豔血。

    “柳生。”

    江欲燃在他耳畔，緩緩的道了這兩個字。

    那花旦執劍的手卻更用力了一分，劍刃泛着寒光舔舐著江欲燃灼熱的血液，他呼吸急促間如急湍轉奔，卻又瞬息萬變間最終歸於決然的平靜，依舊死死的盯著不遠處困於眾人之中的君九鷲，再度聲嘶力竭：“君九鷲，你聽到了嗎？！再不束手就擒，我就殺了他！我就殺了江欲燃！！”

    君九鷲的嘴角突然爬上一抹詭異的笑意，他緩緩對著戲臺之上說了兩個字，又揚劍斬下了一人首級，劍刃霎時鮮血淋漓。

    江欲燃看得真真切切，他的口型分明是再清楚不過的兩個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