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居高位，一天到晚忙不完的大事小事，要思索的問題也是成山般紛疊而來。而他的殺伐果決，卻是彷彿與生俱來的一種天性，常常為他免去了不少的難以抉擇。

    “教主，楊權雖然有叛教的嫌疑，但他在正派已經隱藏了九年之久，我們放了這麼多年的長線，難道就要就此斬斷了嗎？”

    “殺了。”

    “是。”

    “教主，依我看這地勢險要如果硬攻恐怕是不可取，不如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一翻吧？”

    “不用，直接攻取。”

    “是。”

    “教主，這件事並不是全是他一人的錯，我也在無意之中鑄成了錯，請教主開恩啊，好歹我們跟了您這麼多年……”

    “好，你們一起謝罪吧。”

    “教主啊，教主開恩！教主……”

    他細想起過往自己所做的抉擇，無一不是快準狠有所捨去，卻從來沒有過這樣一種像是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出現過。

    君九鷲眯起眸子，他本是眼尾上挑的風流之態，卻因為常常喜怒不言於色而在思考時習慣於眯眼的緣故，讓他的眸子看上去狹長且深沉，不可捉摸。

    而教主思考了這麼久，卻是許久不曾有的情況了。

    冷風常伴他身側極會審時奪度，不知為何教主今日雖然看上去與往常不一樣，但實則一直在思考著什麼事情，竟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斟酌了片刻，開口道：“教主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猜測教主的心思，是大不敬大不韙的做法，平日裏他哪有這個膽子？但不知為何今日卻突然覺得，教主的思考很不同尋常，說不定是自己可以幫上忙的。

    “你會不會無故對一個人不尋常？”

    君九鷲突然問他。

    冷風愣了那麼一瞬間，又馬上答道：“回教主，自然……是有的。”

    “是為何？”

    “教主您知道的，我冷風沒有別的就是貪財好色。”冷風不敢有所隱瞞，實情相告：“對於可以給自己利益的人譬如您，我自然恭敬不同於他人，而對於合了心意的美人，我自然也是會格外上心照料的。”

    “就這些？”

    “回教主，就這兩種情況了。”冷風心下疑惑更甚，不知教主到底是遇上了什麼人。

    “那如果不為財，也不為色，就是無緣無故對他有些不同呢？”

    “這……”冷風只覺得教主今日的話比議事之時加起來還多，還都是他平日裏最不喜歡的廢話，也只好謹慎的問：“那您對那人，又是如何不同的呢？”

    君九鷲似是思考了片刻，道：“倒也沒有什麼格外不同，只是留心一些的程度罷了。”

    冷風卻冷汗直冒，心想——被您留心的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在去黃泉之路的途中，您的留心倒未必於那人是什麼好事了。

    “教主什麼時候動手？”

    君九鷲不解，便道：“動什麼手？”

    “您不是要殺了他嗎？”

    “我不想殺他。”君九鷲搖頭，又道：“只要他不觸及我逆鱗，我還會留他更長一些。”

    冷風：“？？？”

    您還有什麼逆鱗可言？除了我們教中之人，哪怕是您的得力功臣，但凡是稍有差池或嫌疑，您都是說殺就殺了的——什麼時候竟還有逆鱗這一說了？

    冷風從來沒有見過君九鷲被觸及逆鱗的樣子，準確的說，他有時候甚至覺得教主就是同他玄鐵劍一樣的兵器。

    沒有感情也沒有道義，劍鋒若是指向了誰，便見血封喉不可挽回了。

    這也是他冷風忠心耿耿，佩服追隨君九鷲的原因——如果這樣一個人不當魔教教主，那這個世界上又還有誰有這個資格呢？

    “教主，您沒有弱點。”

    冷風道。

    君九鷲卻突然之間心頭一怔，面上雖不顯露出來本分，卻道：“你說什麼？”

    “我是說……”冷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將想法脫口而出了，只好咬牙道：“教主您沒有弱點，所以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我明白了。”

    冷風突然抬頭，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自己方纔分明什麼都沒有說？

    而君九鷲，卻已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