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搞大事情
時間來到6月12日晚上21點,我拿出藏在陽臺全息景象後面的小冊子,仔仔細細地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又過了一遍,避免在實際執行的過程中出現疏漏。
花了半個小時整理好思路,我離開住所,開始行動。我首先要去的是工作人員更衣室,從那裏我可以獲取他們日常穿的白大褂,這樣才方便今晚在研究所四處走動時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地底實驗中心以實驗艙和電梯的連線為中軸線,功能區的各單元呈南北對稱分佈。負責為超高壓氣幕柵欄提供氣源的核動力蒸汽壓縮機位於中軸線的最東面,由東向西分別是核反應堆、實驗艙、電梯和功能區各單元。功能區的南側包含了我的住所、醫務室和準備室,北面則是工作人員休息室、更衣室和除塵室。
工作人員休息室和我的住所格局相同,位置也對稱,為值夜班的工作人員提供一個臨時的休憩場所。而除塵室是工作人員進入實驗區的通道,和我進入實驗區的準備室也是對稱的。因而更衣室就位於與醫務室相對應的北面。
去更衣室的路上,會經過電梯和通往休息室的通道,最後更是與除塵室位於同一條通道的兩端,隔著十來米的距離門對著門。這一路過去,只要任何一個方向過來一個工作人員,我的行動都會暴露。但是我花了三個月時間在地底實驗中心“夢遊”,又怎麼會輕易讓自己暴露。
我早就摸清了工作人員們的活動時間和行動規律:夜班工作人員通常有六人左右,其中裝置維護人員兩名,資料觀測人員四名。這六名工作人員當中,裝置維護人員並不需要留在實驗區,而是在休息室裏待命,只有接收到裝置故障的警報纔會出動。而四名資料觀測人員則分兩班倒,於凌晨兩點交接班。不當班的兩名資料觀測人員這會兒應該位於地面4號樓園區工作人員宿舍樓裡休息,差不多到時間纔會下來。
也就是說,在這個時間點,電梯裡應該不會有人下來,而休息室裏的兩名裝置維護人員沒事也不會出來閒逛,至於當值的兩名資料觀測人員更不會隨意離開實驗區。所以這會兒各條通道都是安全的,我可以放心地前往更衣室。
然而事情並沒有計劃中那麼順利,我纔剛走到電梯所在的那條通道,就聽到“叮咚”的聲音,電梯開門了……
電梯裡走出一名胸牌帶著Ass字樣的工作人員,也就是金教授的實驗助手,比此時在實驗區值班的那兩位資料觀測人員級別更高。
金教授的實驗助手有一二十人以上,哪怕我已經在時間研究所待了三個月之久,都沒能把這些人給認全。他們並不全都是在地底實驗中心工作的,有的在地面的研究中心搞理論研究,有的負責空間監測中心那邊的事務,時不時還會輪換一下崗位。
眼前這位我有幾分眼熟,應該是見過兩三次的樣子,但卻記不得他的名字。當然了,作為以習慣性“失憶”患者,我記不住他的名字也是合情合理。反過來,身為獨一無二的實驗者,時間研究所裡不認得我的人恐怕也不存在。
我看到他的瞬間,他也發現了我。畢竟這條筆直的通道毫無遮掩,我連個躲的地方都找不到。
儘管我確實摸清了地底實驗中心夜班工作人員的活動規律,但架不住今晚是莫比烏斯帶-時空閉環實驗進行之前的最後一個夜晚,金教授臨時增加一兩名實驗助手來值班並不奇怪。幸好我這次回到三個月之前吃了不少苦頭,再也不敢盲目相信這世上會有什麼萬全的計劃,早就做好了遇到突發狀況的心理準備。
面對這種突發情況,展現演技的時候到了。我當即收回視線,不再盯著他看,並且兩眼發直,展現出一種神遊物外的精神狀態。與此同時,我原本輕快的腳步也瞬間慢了下來,轉換成影視作品中喪屍的行走姿態——耷拉著肩膀,拖著腳步。不用說,這就是我慣常“夢遊”時的樣子。
這名實驗助理就算沒有親眼見過我“夢遊”的樣子,應該也聽過這件事,當即苦笑著向我走來,一邊還自言自語道:“這傢伙還真是不省心啊!都到了這麼關鍵的時候了,居然還在夢遊。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明晚的實驗。”
我在心裏默默吐槽,“這你就不懂了吧。成年人的夢遊源自於心裏壓力,越是臨近實驗,我壓力越大,越應該出來夢遊一下。如果是陳醫生,她一定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實驗助手輕手輕腳地扶著我,耐著性子輕聲對我說道:“這邊走,慢慢來。”
然後他帶著我原地一百八十度調頭,直接把我送回住所,並把我安頓好,看著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坐在我的床頭,像母親一樣看著我睡覺的樣子。至於他的眼神是否慈愛,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緊閉雙眼,明明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動彈一下。今晚我的工作很多,現在被他浪費一分鐘時間,也就意味著後面的行動會多一分的風險。但是我別無選擇,只能和他耗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裏數秒,以此來判斷實驗助手停留的時間。
正常人睡覺,平均不到二十分鐘就會翻身一次,有些人甚至五到十分鐘就會翻一次身。這是人體正常的條件反射,是爲了避免身體同一部位長時間承受壓力而做出的無意識行為。
在我數到六百多秒的時候,他終於站了起來。而我也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到全身僵硬,後背的毛細血管裡彷彿有無數只螞蟻在裡面爬到,癢得不行。
人們總喜歡說“裝睡的人永遠叫不醒”,其實面對裝睡的人,你壓根兒不用叫他,只要站在一旁盯著他看,讓他不敢正常翻身,保證讓他為自己的裝睡行為而後悔不已。
實驗助手站起來之後,還是沒有立刻離開,又在房間裡晃悠了兩分鐘,終於離開了我的臥室。聽到腳步聲遠去,我迫不及待地翻身側臥,臉朝著臥室門的方向,眯著眼偷看。耐著性子又等了大約五分鐘,我可以肯定他已經不在我的住處,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
出門之前,我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21點51分,只要後面的行動稍微抓緊一點,時間上應該還算充裕。
再次回到走廊,這回我乾脆把鞋子留在住所裡,這樣子走路就不會發出聲音,打著赤腳一路小跑,可以節省不少時間。轉眼之間,我順利透過電梯,透過休息室通道,來到了更衣室門口。
工作人員更衣室採用的是指紋門禁,早就被我悄悄地開通了許可權。不過進屋之後,每個工作人員的衣櫥都需要個人指紋來解鎖。在不知道每個衣櫥所有者是誰的前提下,我無法再用指模冒充的辦法。
要在差不多二十個櫥櫃當中找到指定目標的那個實在太難,而且一個指模連續解鎖三個櫥子失敗之後,就會引發防盜警報。
不過問題不大,在更衣室的一角有一臺無水洗衣機,工作人員每天下班之時,都會把換下來的白大褂扔進去除塵、去汙、消毒,等到上班再拿出來用。
於是我徑直來到無水洗衣機前,開啟蓋子,從裡面挑出一件合身的白大褂披上。如此一來,當我混進實驗區的時候,只要不被人看到正臉,基本上就不會被發現我是實驗者。
雖然白大褂已經入手,但是我暫時還沒打算前往實驗區。在此之前,還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要做。我再次經過員工休息室通道,經過電梯,來到了位於中軸線南側的醫務室。
這會兒的醫務室自然不會有人,陳醫生早已下班回家。而且這間醫務室等於是我一個人專用的,工作人員的醫務室歸屬於人力資源部管轄,位於行政樓三樓,所以不用擔心會有人突然闖進來。
進入醫務室之後,我來到陳醫生的工作臺前,把自動彈出來的全息屏從我的身體資料切換到系統桌面,並進入除錯模式,開始侵入時間研究所內網進行一些列駭客操作。
事實上在過去的三個月裡,我經常在夜裏造訪醫務室,為的就是進入時間研究所內網。我的住所雖然也有網路,但連線的卻是外網。而研究所的內網爲了安全起見,並不與外網直接連線。所以哪怕是身處於地底實驗中心,我使用的網路卻完全獨立於研究所之外。
花了十幾分鍾工夫,我成功侵入研究所內網,再次讓自己化身為內網維護工程師,開始修改各種通行許可權,並且盜取今日的數字金鑰。否則單憑胖子工作人員的識別卡,我還是進不去實驗區。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困難的,盜取許可權和數字金鑰這種事,過去的三個月我已經嘗試過多次,並且達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今晚最大的挑戰是我要搞事情,而且是搞大事情!
我又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終於成功入侵研究所的安防系統,然後手動啟用最高階別的入侵警報。當然,做這一步之前,我先把報警線路給切斷了,避免瘋狂的警報聲驚動整個園區。根據安防系統的設定,最高階別的入侵警報意味著研究所遭到了大規模武裝攻擊,必須全功率開啟超高壓氣幕柵欄作為防禦措施。
這時候,如果有人站在地面上靠近時間研究所外圍區域的馬路邊上,就會聽到如汽笛般的“嗚嗚”聲。整個時間研究所此刻已經變成一座被超高壓氣幕柵欄包圍的城堡,沒有足夠強大的火力,誰也別想進入。
我們知道時間研究所的“圍牆”採用的是超高壓氣幕柵欄,平日裏維持在低負荷執行狀態,即由外部感測器視具體情況觸發區域性區域的氣幕柵欄並進行向量控制,其他大部分割槽域則處於待機狀態。這樣一來,研究所氣幕柵欄的消耗只有滿負荷狀態的十分之一,避免浪費能源。
而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人為啟用所有噴口,並以最大功率開啟高壓氣幕。這種操作只要維持個五分鐘,就能夠把核動力蒸汽壓縮機儲氣罐裡的高壓空氣用完,然後促使該裝置全功率運轉。一旦位於實驗區的那臺核動力蒸汽壓縮機全功率運轉,就需要高達0.12億千瓦時的輸入功率,基本上就把核反應堆和太瓦級汞蒸氣汽輪發電機的發電配額給全部佔用了。於是整個時間研究所便進入了低壓限電狀態,除了保留必要的保障性供電之外,其他非必要的用電都會被強制關閉。
在這種狀態下,整個園區的所有監控探頭都會被暫時關閉,直到供電恢復到安全值之後纔會再次開啟。
如果僅僅是爲了關閉監控探頭,這麼做算是殺雞用牛刀了,我真正想要做的是這一事態之後引發的一些列連鎖反應。
首先,當核動力蒸汽壓縮機全功率運轉時,實驗區的其他裝置就會出現供電不足的狀況,並引發裝置故障警報。這樣一來,在工作人員休息室裏待命的兩名裝置維護人員就會出動,前往實驗區檢查裝置並排除故障。
趁著大家手忙腳亂的時候,我再潛入實驗區,就不容易被人發現。否則實驗區每天夜裏常駐值班人員只有兩名,彼此大眼瞪小眼的,我一旦進去,就算穿著白大褂,想要不被發現都難。
再者,引發供電不足只是我今晚一系列大動作的第一步,接下來的第二步是對實驗區進行清場!
至於這第二步,就不是在醫務室裏能夠完成得了的,我必須潛入實驗區才行。離開醫務室之前,我在壁櫥裡翻箱倒櫃一番,找出一支麻*醉槍,並帶上幾管麻醉劑,以備不時之需。做好準備之後,我再次回到通道裡,來到工作人員休息室的通道附近躲好。
不一會兒,兩名白大褂胸牌上標有EM的裝置維護人員急匆匆地從休息室裏跑出來,直奔另一頭的除塵室。我始終隔著一個拐彎,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來到了除塵室門口。
在除塵室門口等了大約兩分鐘,預計他們已經完成了除塵消殺程式,進入了實驗區,我才掏出胖子工作人員的識別卡去刷門禁。門禁“滴”的一聲,透過了識別卡判斷,接下來需要輸入數字金鑰。數字金鑰就是我剛纔在醫務室裏從內網上竊取到的那個,輸入之後門開了。
此時的除塵室裏空無一人,空氣中還殘留著消毒水的味道。在我的進入同時,新一輪的除塵消殺隨之啟動。一分鐘之後,除塵消殺程式結束,除塵室另一頭的門自動開啟。以巨大的核反應堆為背景的實驗艙就在前方不遠處,五名白大褂工作人員分散在各個裝置之間忙碌著,誰也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
實驗區,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