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張小臉漸漸冷下來的狸奴，永宸帝一時間語塞。

    說好的放下身份父子交心而談呢？

    說好的認不出來呢？

    這麼快就穿幫了？！

    這孩子也太聰明瞭吧，不過這點倒是隨他……

    “狸奴，你聽我說……”永宸帝試圖解釋，“剛纔我是沒想好怎麼面對你，怕你恨我，所以纔沒說出來的。”

    “其實說來說去，聖人都只是在嫌棄我吧。”

    狸奴抿著唇後退幾步，重新恢復到了最開始時候那種警惕的狀態，“有這樣一個孩子很丟臉吧，所以不願意認？”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狸奴聲音尖銳，“如果不是姑姑將我帶了出來，你是不是一輩子都記不起來有還有我這樣一個孩子？”

    “姑姑說你是天下之主，坐擁四海，可為什麼我卻從小跟掖庭裡那些野貓一起長大，過的乞丐不如，被人當成怪物？”

    他怨恨的說著，眼圈卻悄悄紅了起來，聲音也低了下來，“有這樣一雙眼睛不是我的錯吧？”

    “如果不愛我，一開始就不要生下我不就好了嗎？”

    永宸帝嘆了口氣，走上前抱住了他，“是阿耶的錯，這麼多年來讓你受苦了，過去的事太過複雜，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你還活著。”

    “但沒能保護好你，是阿耶的無能，以後阿耶一定會補償你的。”

    燭光昏黃的書房內，孩童低低的嗚咽跟男子的嘆息聲重疊，最終歸於平靜。

    蘇宜貞走進去的時候，永宸帝不顧帝王形象沉默的坐地上，而狸奴已經縮在他懷裏睡著了，白皙漂亮的臉頰上猶帶淚痕。

    見她進來，永宸帝疲倦的喚了聲，“阿貞……”

    “阿兄。”蘇宜貞蹲在他們身邊，抬手摸了摸永宸帝的臉，“你好像很累。”

    他扯了扯嘴角，“只是忽然覺得之前錯失了很多東西，也許真的這輩子都彌補不了了。”

    “這孩子受了不少苦，之前我剛帶他出掖庭的時候，因為這麼多年沒人肯理會他，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好。”

    “我說這些不是想讓阿兄愧疚，而是希望阿兄以後能對他好一些，到底是你的骨血，我並不信那些災星降世的說法。”

    永宸帝沒說話，在原地發了會兒呆。

    過了許久，他忽然直接開口，“時間不早了，朕先走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他又成了‘朕’，看來私人時間已經結束了。

    蘇宜貞看了他一眼，彎唇一笑，不再提這個話題。

    走之前，永宸帝倒是順手把狸奴抱回了房間。

    當知道他跟蘇宜貞住在一起的時候，永宸帝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複雜。

    蘇宜貞笑笑，“聖人別看他這樣，其實平日裏非常粘人的。”

    她將之前狸奴鍥而不捨睡在她門外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

    永宸帝忍不住笑了起來，“就像只小刺蝟似的，明明想讓你抱著寵著，但就是死憋著不肯開口，阿耶說你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瞧著他臉色稍微好了些，蘇宜貞也勸了幾句，“聖人早些回去歇息吧，狸奴這邊有我呢。”

    永宸帝擺擺手，“還有點奏摺沒看完，你們休息吧，朕走了。至於狸奴，就先辛苦你了。”

    “好。”

    臨出門前，他背影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只低低的留下了一句話——

    “朕會給他一個交代的。”

    一直到確定永宸帝已經離開，蘇宜貞才慢悠悠開口，“你還想裝睡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