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纔不是......”

    馮漪憐的嗓子裡面咕噥著一絲絲令人聽不太清楚的模糊話語，蘇墨豪豎起耳朵才從中辨認出這幾個稍稍能聽清晰的字眼。含糊的句子中，他從中可以完全感覺到這個年輕姑娘的無限憤怒。

    “冉小姐，”他輕聲從嗓子裡吐出了三個字，腳下趁著旁人不注意，悄悄地踹了踹女偵探的腳跟，“別說了！”

    他擔憂地說著：“算了吧！馮小姐生氣了。”

    “我知道，不過鐵證面前，任何情緒的宣洩都無法更改既定的事實。”女偵探毫不留情面，朗聲喝道。

    “我父親不是殺人兇手。雖然、雖然他已經不在了。”

    “哦？”

    馮漪憐的回答似乎早就在自己的掌握中，冉欣薇聽聞對方的回擊，露出了興奮的模樣。

    “劉小姐，那麼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那具屍體，就是我父親的。”

    馮漪憐好似咆哮著將這句話拋了出來，蘇墨豪注意到，這個堅強的姑娘此時此刻眼圈已經紅了。

    “當年爲了逃避債主的追捕，我父親帶著我連夜跑了出來。就在沉陽市附近，就在那條河邊，就在我睡著的時候......我，父親他......父親他跳到了河裏！他在臨時前還安慰著我說：‘睡吧孩子，睡著了，就一切都過去了。’可是我當時太小，還聽不出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一覺醒來，父親就不見了。”

    講述起當年的傷心慘事，一時間馮漪憐不由得啜泣起來，眼淚宛若斷了線的珠子，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小玉連忙從旁遞來了紙巾，安慰地拍起她的肩膀。

    “冉小姐，夠了吧？還要再問嗎？你沒有絕對的鐵證，這麼質問我們老闆，只會讓她愈發崩潰。”

    或許是出於保護目的，小玉如此強硬的口吻之前蘇墨豪從未見過。

    “小玉姑娘你先別生氣，我也只是想盡到我一個偵探的責任。那麼按照劉小姐你的說法，我想請問，你又是如何知道你父親一定跳了河輕生？半路上就只剩你一個小姑娘，你又是如何流亡到數千裡之外的花海市的呢？”

    “冉欣薇！”小玉大怒並大聲喝道：“你是不是聽不明白我說話？我讓你住口，別再這麼胡鬧下去了。總是去揭開別人心靈的傷疤，你很舒服是嗎？”

    突如其來的爆發令蘇墨豪不由得心頭一凜。他再也穩坐不住，急忙起身去阻攔激動的小玉，他微笑著勸道：“小玉姑娘你穩定一下情緒。冉小姐的話語的確是不中聽，但是有話好說，急躁解決不了問題。”

    這句是他自己的心裏話，女偵探是什麼脾氣的為人他比誰都清楚，要是小玉的吼叫能起到作用，就見了鬼。

    直至此時，蘇墨豪這才恨恨地想到：他可算是清楚為什麼當時冉欣薇見到自己的身手就一定要拉著自己做她的助手了——就依照著她這張嘴，出門在外很容易遭到別人的憤怒而引來一頓不必要的麻煩。

    拽著一個散打高手跟在身邊，也多了一份安全保障不是？

    “小玉！”

    混亂的場面下，一聲有些變了腔的聲音止住了小玉的不滿宣洩。小玉緩緩側身回望，馮漪憐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老闆？”

    “沒事的，讓冉小姐問，事已至此，我們怎麼能叫停？”

    轉而，她眼角明顯帶著淚花卻仍舊含笑著衝女偵探說道：“大偵探，你還想說什麼？就剛纔兩個問題？好呀，我可以回答你。”

    “嗯？”冉欣薇還是一副習慣性的微笑，“好呀！那，劉小姐，你說說看。”

    “因為當年我一睜眼，父親就不見了，緊接著我又從我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封信和父親交給我的所有存款。信上記錄了所有的，我在睡夢中錯過的經歷，並且父親臨時前還掛念著我，詳細地說明了我應該如何買票搭火車去一個新的城市......這就是你所說的，父愛的偉大，不是嗎？”

    泫然欲泣的馮漪憐帶著哭腔卻仍舊露出了苦笑，在冉欣薇的注視下，她聳了聳肩膀道：“我所言，你要是還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因為那封信已經被我銷燬了。總之我實話實說了，信不信，由你。”

    “死無對證，是吧？”聽了馮漪憐這份說明，冉欣薇勾勒出的笑容黯淡了不少，她搖搖頭，以示無奈。

    “算是吧！不過，我的確沒有說謊。”

    冉欣薇莞爾笑道：“哦？那你也就是承認了，那具屍體，是你父親的？”

    “對，我承認了，就是我父親的。所以說，你的推測和說法根本就不成立，因為我父親壓根就沒有來過花海市。更不可能出現如你所言的狀況，我父親被張德宗害死，我又去幫助我父親復仇。對了，更不可能有什麼牛運田這個人的存在，他的名字和張德宗一樣，對我而言都是陌生的，並沒有聽說過的。”

    “堅守了這麼多年的秘密逼迫你說出來，還真是難為你了呢。”女偵探泄了氣似的苦嘆道。

    小玉和馮漪憐的不免出現了一絲懈怠後的得意，馮漪憐點點頭說：“沒有辦法，這也是因為你太聰明瞭，猜出了太多細節，我不得已而為之。不過冉小姐，偵探可不是寫小說，不是腦洞大就可以的。”

    冉欣薇點了點頭，沉默了半晌。

    看著默默不語的女偵探，蘇墨豪心頭劃過了一絲疑惑；“真的結束了嗎？”

    不，不對——他總有一種即將迸發開來的爆裂感醞釀在心頭，似乎距離一切爆炸開來，就差一個小小的契機。哦，不對，是已經發生了。

    只是面前的女偵探還沒有徹底讓它爆裂。

    冉欣薇繼續沉默著，她把弄著自己的手機，久久不言語，這幅樣子讓蘇墨豪更加的疑惑且不安。

    “嘟嘟嘟......”

    女偵探撥通了一個號碼，並按開了擴音，聽起來本不應響亮的等待音此刻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竟顯得如此高亢震耳。

    “喂？冉小姐嗎？”

    電話接通了，所有人鴉雀無聲，蘇墨豪聽到那麵傳來了一個頗有印象的聲音。

    “吳局長，我叫陳警官給你帶的話帶到了嗎？”

    冉欣薇詢問著，臉上綻放的微笑不改。蘇墨豪心中疑惑，不知道女偵探又是什麼時候做出了自己毫不知情的舉動。

    “別提了冉小姐，你真神了，你告訴我，真的只是猜測？”

    電話那端，沉陽市的吳局長聲音裡明顯透露著欣喜：“對上了，一切都對上了。那條河裏麵發現的無名屍體的死因已經覈實上了。真多虧了你的指點，我提審了當年以及前些年因打架鬥毆入獄的犯人進行了覈實。果然不出所料，有個三人團伙招了，他們說當年他們鬥毆致死了一個人，位置就在發現屍體的那條河邊。現在我們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那具屍體，就是他們鬥毆致死的那個人。”

    “啪”的一聲脆響！

    蘇墨豪急忙回頭瞧去，馮漪憐正一臉震驚地向後退去，慌亂中，打翻了別的桌位上的酒杯。